三人不紧不慢地进了镇子。
此刻的东方，天际的云层中刚刚开始闪烁银光，距离天色大亮还有小半个时辰。而镇子主街两边的房舍中，已经开始有炊烟升起了。
越往中间走，各色声音越是清晰。
有门窗开合的吱呀声，小孩子的叫闹声，水井上辘轴转动声，还有鸡鸣狗叫声。
寒月上人不由得笑道：“这便是人间烟火了吧？”说完，便张罗着找地方吃饭。
肖俞心中暗笑，以这位老妖怪的修为，三五个月水米不进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昨夜刚刚一大碗羊肉泡馍下肚，怎么就饿得这么快？
李存勖则有些为难：昨夜吃泡馍，那是问计于汾州刺史府一干僚属才找了个好地方。但今日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怎么去找合意的店家？
更何况，这小小的镇子，有没有买早点的，都两说着呢。
正四下张望，忽然一扇临街的窗户被推开了，露出一张长脸，冲着三人呲牙一笑，道：“是过路的客人么？”
肖俞抱拳行礼：“正是。敢问这位大哥，镇上可有打尖吃饭的地方？”
那张脸上笑容更甚：“俺们老兵亭，都是自家做饭自家吃，哪里有正经八百的饭馆子？不过你们要是肚子饿了，就在我这里胡乱应付一口吧。”
肖俞瞟了一眼这所房子的门头，居然是卖香火纸扎的。虽然觉得有些晦气，但看了寒月上人一眼，见他没有出言反对，便对窗内那人微微躬身：“如此，多谢大哥了。”
那人摆摆手道：“谢甚呢？谁也不能背着房子出门不是？稍等——”忽地关上窗户，片刻后，纸扎铺大门打开，那人立在房檐下，笑容可掬地一揖到底：“几位客官，里面请吧。”
肖俞揉揉鼻子，又看了看寒月上人，寒月上人不动声色举步便走了进去。李存勖紧随其后，肖俞也迈步上前。但心里其实是存了三分戒备的。
这人的热情，着实是有些莫名其妙。虽说河东人好客，可也从没见过大清早请三个陌生人到家里吃早饭的。
那人探头在街上来回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回身关上门，在李存勖身旁撩袍跪下：“草民王之信，见过世子殿下！”
肖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闪身上前，将李存勖拦在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存勖不紧不慢地拍拍肖俞的肩膀，道：“这人不像有恶意，莫要紧张。”
地上那人朗声道：“草民王之信，曾任太原县令。天复元年，自请卸职，回到家乡老兵亭做了亭长。过去在晋阳多年，故此见过世子殿下。”
李存勖一笑：“六年前在晋阳做官？那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也难为你，这么多年，居然还认得出我来。”
王之信道：“世子殿下天日之表，气度非凡，令人一见难忘，故此草民认得。”
李存勖撇撇嘴：“这种场面话，以后可免则免——你不是老兵亭的亭长吗，怎么还做上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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