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内情，李存勖是清楚的。他知道张承业做事的分寸，不会因为木啸曾是李克用的亲兵而格外青眼相加。故而这次到汾州，李存勖也并不打算专门去见木啸。万一重逢之际再提到这个话题，岂不是尴尬？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不好躲开。
起因是，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寒月上人，不知怎么地忽然听说了羊肉泡馍的大名，非要找一家店尝尝味道。
李存勖自然格外重视。虽说河东人家家户户都会做泡馍，家家户户也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做出来的味道都不差，但谁知道这位老爷子好哪一口？
心一横，便孤身到了刺史府，亮明身份。汾州刺史宋玉桥见世子殿下驾临，又惊又喜，岂料世子殿下开口便问城里哪家泡馍做得最好，刺史大人每日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吃不过来，哪里知道谁家泡馍好吃？只得唤来师爷询问。又岂料师爷人半仙良品自高，在宋刺史身边做事，也不太清楚这些下里巴人的事情。李存勖一怒之下，亲自到了皂吏房，掷下一张金叶子的重赏，终于有个胆子大的书办给世子殿下指了明路。
李存勖如获至宝，兴冲冲领着寒月上人和肖俞去了那家传说中特别火爆的泡馍馆子。
果然非常火爆，李存勖一行人去的时候，已经不是饭口，可这间小馆子还是座无虚席。
李存勖本待叫出老板腾出一张桌子，却被寒月上人制止了，“几十年不沾染市井气，觉得自己都快入土了。今日就多听听，多看看吧。”
好容易等到有了位子，三人挤在一张原木本色的长条桌前，对面还有几条大汉各自吃得热气腾腾。胡椒、大蒜混合着牛羊肉的香气，饶是寒月上人早已古井无波，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河东人热络，这边肖俞三人刚刚坐下，对面一条汉子便冲他们笑了笑，含混不清地说道：“哥儿几个头一次来？”
肖俞也笑道：“正是。”
那人又道：“我说呢，看着眼生。哥几个不是本地人吧？要是本地人，我不至于没印象。”
旁边李存勖接口道：“怎么，老兄在城里人面很宽？”
那王老三闻言，“咕道”一声咽下一大块羊肉，把筷子轻轻拍在粗瓷大碗上，道：“看来你是真不是到我的大名啊？”
李存勖人忍着笑，又问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了。您老兄是？”
王老三脸一扬，矜持地笑了。旁边一人也停下了吃泡馍的动作，捧场道：“汾州街面上谁不知道王三哥？消息最是灵通，你们要是来汾州办事，找他准没错儿，准保给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肖俞恍然。这路货色在哪里都不缺，靠打听消息、跑腿办事为生。在太平年月，兴许能给大户人家做个帮闲。但现在世道不好，多半只能买卖消息了。
李存勖忽然心里一动，道：“不是吹牛吧——你都能打听到什么样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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