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就是西城中那些死于动乱的百姓,那些不翼而飞的尸体。
再看看坑里不少燕王部下的盔甲,他不顾脚踩着那些半腐烂黏糊糊的尸体,直走到那些盔甲边,一个个拿起来看。
这里并没有一个死去将士的尸体,这些盔甲都是空的。
如果说叛军要丢弃这些尸体,为何还要费一遍力,将燕王手下战死的将士们的盔甲脱下?
如君若寒所说,那些所谓战死的人,不过是脱下盔甲换了一身叛军的袍子而已。
而这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便是这场蓄意的动乱中必要的牺牲品。
动乱哪有不死人的,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个巨大的死人坑。
顾放从坑里爬了出去,扯下系在鼻子上的布巾,这会儿他仿佛闻不见那些尸体的恶臭。
坐在小黑身边,遥遥望着那个堆满了无辜百姓的巨坑,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君廷昭绑到这个坑面前,让他跪在这里给每个死去的百姓念经超度,然后再将他大卸八块,喂猪喂狗,喂豺狼虎豹。
战争很残酷,死人更是不可避免的,且战争中承受最大苦难的不是别人,是百姓,所以每个人都乞求能过上安稳和平没有战争的生活。
可是君廷昭居然为了让自己设计的这场动乱,更加逼真,便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这些百姓。
这些无辜的生命大概在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并非死于战争,而是死于一个人的私欲。
等他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经西沉。
他转到死人坑里,一个个翻找,最后在某个士兵的盔甲里找到了火折子。
不过有些潮了,找了个风口晾了半天总算能点着。
没有找到水源,他仅有的水便是小黑昨天从北城出发的时候挂上的水袋,饶是自己省着喝,也只剩半袋了。
于是这兔子也没能清洗。
看着那寡淡无味又冒着腥气的食物,顾放强迫自己吃了大半只,毕竟身体需要,再不进食他可就要饿死了。
肚子饱了,脑子似乎也跟着吃撑……清醒了。
他注视着死人坑的方向,惊觉自己这是不是找到了燕王蓄意制造动乱的证据啊。
而且他坚信,那些挖坑丢掉尸体的人定然不会讲坑挖在大隅岭深处,毕竟深入大隅岭很可能就出不去了。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离出口不远了。
顾放猛的起身,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
……
君廷昭这几日有些焦躁,顾放阴差阳错闯进了大隅岭,至今仍未找到人。
若是死在里面倒罢,万一他活着,再撞见那个死人坑,那可就不妙了。
“主子,今天依旧搜寻无果。”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潜入房内。
“废物。”君廷昭一掌拍向桌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隅岭实在太过凶险,属下不敢冒险深入。”那人道。
君廷昭哪里会不知道大隅岭的可怕,半响又道:“那便将那些尸体,尤其是你们穿的那些甲衣统统烧掉。”
早知道顾放此人会进大隅岭,当初就不该嫌麻烦只是将盔甲丢弃。
“属下来,就是要向主子禀报此事。”
君廷昭双目一眯,直觉出了事。
那人不敢抬头看他:“今日,属下带人去上次我们弃尸的地方……”
“如何?”君廷昭问。
“找……找不到了。”
“什么找不到了?”君廷昭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
“弃尸的死人坑,找不到了。”那人颤巍巍道。
“你再说一遍。”君廷昭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什么找不到了?”
一个死人坑不见了?那还有上千的尸体呢?难不成自己长翅膀飞了?
“当时弃尸的地方,我们并没有选很深入的地方,毕竟是大隅岭,一般人不会随意敢进。可……今日属下带人去寻,准备毁尸灭迹,但是……却没再找到了,就连上次我们进去时做过的记号都不见了。”
君廷昭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这下好了……
书上曾写“大隅岭朝暮不同路,四季不同向”看来并不是夸大其词、故弄玄虚。
“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人六神无主。
君廷昭一手撑着额头,半天没有再说话。
不知生死的顾放是个漏洞,消失的死人坑亦是如此。
“烧了!”
那人跪在地上等了许久,终于听见主子的声音。
“烧……把什么烧了?”黑衣人有些茫然。
“大隅岭。”君廷昭依旧保持着那个扶额的姿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
顾放牵着小黑在死人坑周围转了有近两个时辰都没能找到出路,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大隅岭朝暮不同路,四季不同向。他不敢走太远,就怕一转身再也不找不见这个丢弃了几千无辜百姓性命,指证君廷昭罪行的坑。
晚上是猛兽活动的时间,昨晚还不觉得,但今晚就在死人坑边上,那些闻着血腥气而来的东西前仆后继。
他还目睹了一场狼群和一只长得似虎非虎的野兽的较量,最终还是那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败下了阵,夹着尾巴跑了。
他点起一圈儿火堆,将自己和小黑圈在里面。
即便如此,也只敢在天色渐亮的时候小睡一会儿。
直到透过茂密枝叶的光线将他扰醒,他才昏昏沉沉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坑。
还好,还在。
只是再转头去寻,怎么也找不见昨天自己做记号的大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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