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故人相见
第五十六节道法大会（上）
山中的三月仍旧是透骨清寒，堆满白骨祭坛火火光粼粼，时而变成绿色、时而鲜红如血，时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时而又随风声呜咽轰鸣，其状甚怖，吓得张三直冒冷汗两股战战。为防聂鸿永中途醒来受惊，叶文茵故技重施，在进入后院前便点了他的睡穴。此刻小胖子呼呼大睡，睡梦中似乎还梦到了好吃的东西，小嘴吧嗒吧嗒，流出不少口水浸湿了张三宽厚的背。
长夜将尽，天色渐明，祭坛处的火也渐渐小了下去，惨死多年的山民终于化作那一团白色的骨灰，和泥土混在一处，浑浊不堪。不消叶文茵吩咐，玉锵主动提出由他去收集骨灰，寻处了风水尚可的地方挖坑埋葬。在山民们坟茔旁，玉锵又给童男童女挖了坟茔，小心翼翼将瓦罐至入其中，掩埋。
张三这才知道，原来他抱了一夜的瓦罐，竟然装的是那日商丘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童男童女！那日，在凌霄凌云的超度法术下，两小童在一片光芒中化为齑粉、湮灭在古老的战场之上，结束了悲惨而罪恶的人间之旅，就因为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时——背负着这该死的极阴命格——它们生前被人以世间最残忍的法子折磨致死，死后又被无婪老道制成傀儡操纵阴兵，杀人无数，背上重重杀孽。
或许出于同情，也或许一瞬间的怜悯，玄苍命人在打扫战场时将两小童的衣物和剩余的骨灰收集到一处，装进了这瓦罐。命令张三送聂鸿永回长安的同时，也命他将瓦罐带给叶文茵。叶文茵展信看到玄苍提了一句瓦罐里是何物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叶文茵为何坚持要入龙山寻避暑山庄，也是有心想将两小童归葬故里让它们入土为安。
张三惊魂未定。难怪一路上，不论是玄君还是夫人和玉锵大人，谁都没有提过瓦罐的用途，只是叮嘱自己务必收好。自己要是早知道这瓦罐里竟然是......张三一想到两小童那可怕的模样和它们手下的亡魂阴兵，便浑身发抖，没办法再回忆。幸亏......幸亏没告诉自己......
之后，几人循着道符和模糊的小道一路下山，在山脚洗了把脸，又在山脚村庄买了两匹马，急匆匆往长安赶去。宏嘉前来接待，走出门看到叶文茵的那刻，愣了一瞬，神色颇不自然，眼中闪过一道阴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嘉叔叔！”叶文茵示意张三将聂鸿永递给了宏嘉，聂鸿永被宏嘉抱进怀里，开口甜甜叫人。
宏嘉将极乐乌骨扇小心收起放到腰后，接过鸿永便是不经意地上下打量，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鸿永，还知道回家呀。嘉叔叔还以为你从此留在北地不回来了呢。”
“嘿嘿......”聂鸿永痴痴一笑，抱紧了宏嘉的脖子，埋头进他的颈窝，也不接话。
“好了，聂鸿永是否完好，宏嘉堂主慢慢检查吧。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叶文茵冷冷说到，面纱之下，神情莫辨。
山海盟门人见状，握在兵器上的手都万分紧张，他们看着宏嘉，等待他的指示。宏嘉打量着眼前三人，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他莞尔一笑，道：“既如此，宏嘉也不就多留诸位了。多谢叶夫人和玉长老护送我山海盟少主归府，来日方长，请。”周围的山海盟门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放下了武器。叶文茵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坦坦荡荡，干脆利落。
“娘！再见！来......来日......方长！”聂鸿永脆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身后还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长安城中业火教据点的后厢房内，叶文茵和玉锵正在饮茶吃食，稍作歇息。叶文茵若有所思。
“夫人，国清大师之事已了，两小童入殓之事也罢，交还聂少爷之事也了了。我们接下来可是......？”张三陪侍在一旁歇息，起身行礼问到。
“见过教主夫人！右护法！属下乃西北分舵长安据点队长，有要事禀告！”一名教众匆匆来到厢房外，焦急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为低调行事，叶文茵单独去业火教分舵时，鲜少不出示玄苍的寒铁业火令，惯用的是驻守北祭城西北分舵舵主的青钢业火令。上次来长安，便用的那枚。这次有玉锵跟随，便不需要她说半个字。寒冰业火令一出，长安据点教众皆明了了二人身份。寒冰业火令只有总教左右护法方可持有。这位必定是总教护法，能让总教护法护卫左右的女子，不是曾经的副教主、后来的教主夫人、现今的北祭城城主夫人却又是谁？只不过，相比于常年居住在北祭城的教众来说，这些分散在外地的教众更习惯称呼上位者们在业火教中的头衔，而非北祭城中的头衔。
“有何要事？”玉锵放下茶盏道。
“回禀右护法大人，方才收到西南分舵弟兄们传来的求救信……”
玉锵微皱眉头，打开了房门，伸手接信。
“什么！”玉锵展信看完，脸色陡然一变，把信呈给叶文茵。叶文茵细细看过，原来，西南分舵先前接了总教传达的命令搜寻宿敌辰魔教的踪迹。近日，西南分舵据点附近传闻有绿眼猛兽在山林中活动，间或攻击过往农夫和行商。结合总教传达的若南姝情报，西南分舵舵主判断有可能是辰魔教妖女若南姝的魔狼，故派遣小队前往山林调查，小队一去数日杳无音讯。过了几天，队长一人只身返回，行为诡异。西南分舵舵主决定再加派人手前去调查，却不料，当晚，神秘人夜袭据点，屠杀据点教众，众人无力抵抗强敌。他们一路逼问、追杀，一连灭了西南分舵四个据点。唯舵主在众人拼死护卫下逃出生天，得以赶在最后一个据点被灭前带领剩余教众逃离，并传出了这封求救信。
“西南……”叶文茵和玉锵对视一眼，“若南姝的魔狼，若入城镇为恶，目标太明显，很难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袭击据点的未必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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