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橙红慢慢堕入远边的海平线。夜空慢慢降临，只是头顶的乌云挥之不去，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
在用过魏逸驰的南瓜粥后，杜倪空荡荡的胃也有了温暖。
在征求了大叔的同意后，他披上穿越时的大衣，在医院周围散着步，活动下一周没动的肢体。
按魏逸驰的说法：一开始是在校医院住宿的，但他不放心，又专门托关系找了家圣迹的私人医院住了进去。
杜倪看着高耸的病号楼和门口不断进出的人群，喃喃道：“看起来也就是一家私人医院而已呀。”
这家医院设施条件很好，绿化植物也堪称高档小区水平。但似乎价格的原因，实际住的人不是很多，服务群体上也有高端化定制化的趋势。
杜倪吹着冷风，手揣进下大衣的口袋里，随处走到了一小花园里坐下。
旁边正好沿着斜坡，看得到远方都市的灯火，点点的光斑近乎染白了远边的夜幕。近处则是沿海的立交桥，一辆辆车飞驰而过。
他也希望能坐在回去的车上，但魏逸驰强烈要求再做次全面检测，以防万一。这样的好心，杜倪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于是，看着眼前的都市夜景，他一下也有些痴迷起来。
以至于，隔了半响才意识到后面站着人。
杜倪呼了口气，往后方的人影看去。
层层的花架生长着茂密的藤蔓，将上方的路灯遮了个严实，藤蔓上的紫罗兰如同瀑布倾泻下来，沾染上点点橙光。
对方站在里面，若不是轻微的脚步声，他甚至都没听见。
面对着不速之客，杜倪伸手打了招呼：“哟，晚上好啊。”
顾若薇提着塑料袋，缓缓走了出来，沐浴在灯光下。她把袋子递给他，道：“你的衣服，我都洗好晾干了，你拿去直接穿就行。”
杜倪接过去，道：“没受伤吧？”
“托你的福，没事。”
“真麻烦你了，找我应该找了很久吧。”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没什么久不久的。”顾若薇面无表情说着，但眼眶周围抹不去的红圈又戳破了那平稳的腔调。
“这是上次掠夺者的遗留物，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杜倪转过身去，重新看着那番夜景，“只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顾若薇不语，远眺着远边大桥的车流。
杜倪站到她旁边，道：“还记得，那个世界的事吗？”
“记不记得，也不重要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也得过下去。”
她低着头，眼神里满是黯淡，仿佛尽收了这片黑暗的星空。
杜倪见她这副模样，脑海闪现。
……
传送回现实的路上。
杜倪抱着昏迷过去的顾若薇，道：“所以，这个世界主体的意识就我们两个人吗？”
旅行者点头：“没错。”
“真是的，也不知道多拉点人。”杜倪对顾若薇这安分守己的样笑了笑。
“不是噢，鲸落创造的幻想世界是很私密性的，相当排斥外人。一个外人进来，就会导致潜在的摩擦甚至冲突。”旅行者道，“就好像皇位，你希望是你自己独揽大权，还是和别人分享呢？”
听这一说，杜倪问：“那顾若薇为什么要拉我进来呢？朝圣者有加成作用吗？”
“哼哼。”
旅行者背着手，道：“是啊，就像小孩子，明明是她最珍贵最舍不得的玩具，自己一个人玩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无偿分享给你呢？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良久，杜倪吸了口气，头面向顾若薇，道：“能闭上眼睛数五秒吗？”
顾若薇矮他一个头，只得仰视着他。过了几秒后，她闭上眼，嘴里轻轻吐出数字：“五、四……”
杜倪从兜里掏出折叠好的纸张，一手挡着湿冷的海风，一手小心交到她的手腕里。
短短的五秒间，他的心里也品尝了海风的咸涩。
“二、一。”
数完，顾若薇睁开眼，看着那不到手心大小的纸张，慢慢打开。
灯光下，标题呈现出来——“志愿协会”申请书。下方的申请人签名标着“杜倪”二字。
面前，杜倪笑了笑，道：“交得有点晚了，现在来得及吗？”
顾若薇没有做声，双手捏着褶皱无数的纸张，缓缓看着他。她的眼里映照着杜倪的脸庞，慢慢有几分闪光涌动。
她低过头去，发丝盖过了眼睛。肩头几分颤动着，人却不怎么吭声，好似压紧的弹簧。
几秒后，粗糙的纸面落下了几滴湿润的皱纹。
此时，大风一刮，吹得藤蔓沙沙作响。
杜倪抬起头，望向乌云密布的上空，喃喃道：“下雨了。”
顾若薇跟着抬起头。
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雨露打在她的申请表上、眼眶里和心里。
沙拉拉。雨势大了起来，宛如花洒般沐浴他们的头顶。
雨露沿着杜倪的下巴滴落，又何尝不滑过顾若薇的脸颊呢？
杜倪看着对方的模样，轻笑道：“这雨好大，把你脸都弄花了。”
顾若薇没有说话，慢慢折好申请书，放心口袋里。她的声音隔着雨幕有点沙哑，但还算清楚：“能、能也闭上眼，倒数……倒数五秒钟吗？”
杜倪一愣，缓缓闭上，跟着倒数：“五、四……”
哗啦啦的雨声下，他根本听不到顾若薇的声音。
“三、二……”
好像也没碰上自己。
“一。”
没等他来得及睁开眼睛，只觉嘴唇一紧：
顾若薇闭着双眼，紧紧吻着他，双手拥抱着他的后腰，怎么也不撒手。
即便在冰冷的雨水下，杜倪也能感受到到唇瓣后的炽热。
那份炽热的背后，是一个女孩前十八年的酸楚。
顾若薇稍稍分开，抬头看着他，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想见一次……”
杜倪摇摇头，依然是微笑的模样：“没事的，这份幸福，我给你。”
说完，二人再度吻在一起，丝毫不顾及头顶的倾盆大雨。
多亏了这场雨，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的身影，整个天地也只剩他们二人。
这一刻，他们的脑海里共同希望：
雨夜，在此停留。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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