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个子曾经曰过“知易行难。”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有些事情想起来易如反掌，可做起来却发现难若登天。
李进尽管知道玻璃的化学反应式，也找来了砂子和纯碱，可就是没做出玻璃来。他在火窑里面试了一上午，浪费了不少木炭，可烧出来的东西好像一坨坨的大便，怎么看也不像玻璃。
吴西瓜看着李进眉头紧锁，忍不住对身边的吕传福说道：“老驴啊，你这火窑行不行？我看这火一点也不旺啊，少爷可说了，火候要是不到，可烧不出玻璃来。”
吕传福的年纪和吴西瓜差不多，不但是窑厂的大掌柜，也烧了一辈子的陶瓷，对火窑火候的把握很在行，听了吴西瓜的话之后，撅着胡子说道：“我说大西瓜，你睁开眼睛看看窑火都什么颜色了，别说玻璃了，就是放进去的火照都烧化了。我烧了一辈子陶瓷，从来都是用三成白炭七成黑炭，哪里像今天这么豪气，用得全是白炭，要是火候还不到，那你换别人家的火窑吧，我还不伺候了。”
这龙泉镇烧瓷器的火窑叫做葫芦窑，从外形上看就好像是一个卧倒的葫芦，分为前小后大的两室，前室用于放置要烧制的陶坯，后室用来点火加热，并且连接着鼓风皮囊和一个观察孔。烧制陶瓷对火候的控制很严格，大夏朝的陶工一般通过火焰的颜色或者火照来判断窑温。这火焰的颜色分为三等，刚点火的时候火焰呈浅红色，等过一会就变成橘黄色的中火，待到火焰变成白色，这窑火的温度就达到了最高点。有经验的老师傅通过观察孔看到窑火的颜色，就能知道窑温，普通的小工没这个本事，需要借助火照来判断温度。所谓的火照就是上了釉的陶瓷片，陶釉在高温下会融化变色，陶工根据釉彩的不同来分辨温度高低。
一般来说，白炭比黑炭燃烧时间长，火力更强一些，只有烧制贵重瓷器的时候，才会在黑炭中加入白炭。李进担心火窑的温度不够，就要求吕传福全使用白炭来烧火窑，可窑炉都烧的发红了，这玻璃还是没烧出来。
“少爷，烧一窑白炭快赶上一头小猪的价格了，咱们这一上午烧了五窑白炭，也没看到你说的那个玻璃，要不咱们停一停吧，这也太糟践银子了。”吕传福虽说是窑厂的大掌柜，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一向是能省就省，绝不肯浪费一个铜板。
“表舅，今天烧白炭的花销全算在我的头上，不用你们窑厂出钱。玻璃在大夏是个稀罕物，咱们要是能烧出来，可比陶瓷赚钱多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烧玻璃应该没这么难啊。”李进记得上化学课的时候，老师说玻璃就是一群落难的船员在沙滩上做饭，用船上的纯碱块支锅，等饭做好了，就在火堆里面发现了透明的玻璃。按道理说，这火窑的温度肯定比做饭的火焰温度高啊，船员们都能烧出来玻璃，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吕传福见李进说得十分客气，又包下了烧白炭的费用，脸上才缓和了下来，说道：“少爷，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明白，我就是看着窑火白费了，心里面觉得可惜。你娘没出嫁的时候，虽说家境富裕，可也是出了名的俭省，从来不戴什么金银，积攒的体己银子不是布施到庙里，就是接济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我比你娘小个几岁，还吃过你娘买的麦芽糖呢。”
“表舅，你这么大的岁数，就别叫我少爷了，我听着怪别扭的。”李进听吕传福一口一个少爷叫着，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可是他名义上亲娘的远房表弟呢，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少爷，你娘活着的时候，她不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我们自然也感念她的恩情。不过这规矩还是要讲的，你娘自从出嫁做了李府的正室，我见了面也要叫夫人，自然也是要叫你少爷的。”吕传福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很讲究上下尊卑那一套礼数，从来不敢越矩。
李进是个痛快人，不愿意在小节上纠结，见吕传福坚持，也就作罢了。
“这火候要是没问题，那是不是原材料出了问题？”李进心里面胡思乱想着。
拉到窑厂的砂子都是从清扬江渡口挖上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纯碱是从吴西瓜的织造厂拉过来的，都是用木头箱子装着，因为淋了雨，木头板子都是湿漉漉的。
“卧槽，这纯碱是碳酸钠，要是遇到水和二氧化碳，可不就变成小苏打了么？”李进一下子恍然大悟，用拳头敲着脑袋说道。
吕传福听李进嚷嚷着什么碳酸钠、二氧化碳，也听不懂，觉着李进不会是魔怔了吧。他们在点火烧瓷器的时候，一般都要上香祭拜，求神仙保佑烧出的瓷器都是上等品，可李进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就自动忽略了这一步。“老天爷啊，我那表姐可是好人啊，她就留下这么一条根儿，可别疯魔了啊。”
李进捡起地上的一根撬棍，在大家异样的眼光中，自己撬开了一个箱盖，见里面都是一块一块的白色固体，用撬棍敲一下就碎了，变成了白色的粉末。“我说吴掌柜，你这纯碱都他娘的受潮了，你自己过来看看，都能捻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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