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秀丽花园相隔十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是一片卖古玩字画的老街店铺,前几年政府进行文化建设改造,铺上了一水儿做旧的假青砖,贴上了煤灰墙皮,一眼看过去灰扑扑的,连招牌都是统一的木纹玻璃框装裱的某某大家书法真迹——这毫无差别的画风导致徐遥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记忆中那个小小的旧书店。
“你好,请问袁清袁伯伯还在吗?”
尽管门面装修好了,但“清如许”旧书店里依旧一片昏暗,到处摆放着垒得一人高的旧书杂志,即使是大白天,日光也被遮挡了大半。徐遥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见有一个年轻人在靠近柜台的一摞书上坐着看书,便以为他是店员,向他发问,“你好,请问现在店主是谁?”
年轻人抬起头来,他长着一张稚气的脸,估计不到二十岁,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polo衫,上面有某个工厂的厂标和名字,应该是那个工厂的工人。他看了看徐遥,往后头嚷了一声,“老板!有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啊,叫那么大声干嘛!”
从后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伯声音,徐遥探头看去,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逆着光从后堂走来,随着他一晃一晃的步伐,被阴影笼罩的脸容逐渐显露:老人大概七十岁,干瘦的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以细链子挂着的眼镜没让人觉得老态,反让目光更为锐利。他一边往前台走,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客人,“你是谁啊?”
“袁伯伯,我是徐遥。”徐遥等袁清走近了,才向他说道,“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住在秀丽花园的徐峰吗,我是他的儿子徐遥,小时候总在你这里看书的。”
“徐遥?”袁清架上眼镜,眯着眼睛使劲辨认着眼前的人,“哎,像啊,真像!跟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遥,你真是徐遥!”
徐遥笑笑,他左右看了一下,实在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那个在看书的青年见状,自动起了身,对袁清道,“老板,这个书我借了啊。押金在这里。”
“好呢,明天见。”袁清和那个男青年应该相当熟悉了,他连他借走的书是什么都没有登记,就把他搁下的十块钱放进抽屉里,让他走了。
这年头还有人租书看?徐遥诧异极了,他瞄了一眼青年拿走的那本书,什么“揭秘世界最大悬案”之类的标题,充满了八十年代地摊文学的风味。
“随便坐吧,也不是什么精贵的地方。”袁清让徐遥坐下,又扶着眼镜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仔细,“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袁伯伯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精神。”
“来来来,告诉伯伯你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了?”
徐遥对长辈向来没什么招架之力,只能顺着他的寒暄了回应了诸如“生孩子没”“结婚没”“有女朋友没”“在做什么工作”的家常,才开始说正题,“袁伯伯,我想问一下,我妈跟我提过,我爸曾经拜托你帮他保管一些书,不知道他是不是都拿回去了?”
“你爸的书都是英文,我卖也卖不掉,只好一直放着啦!”袁清开玩笑道,“这二十年的保管费你可得多少给点儿吧!”
“当然当然,我……”
“啧,怎么回事呢,你这孩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会开玩笑!”袁清敲了敲徐遥的额头,这个动作让徐遥愣了半响,“我半截身子都进棺材了,还要钱干什么?”
“袁伯伯,你身体还是很硬朗的……”
“客气话也不用说了,我这把岁数,早看开了。”袁清摆摆手打断徐遥,“我也没老婆孩子,一辈子的财产就这一个旧书店,我也早就找好了人接管这些旧书,当废纸卖也好,当古书收藏也好,都是它们的命,我管不了的。但是,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你爸的书,那不是我的啊,我不能随便处置,我一直在等你来,可算是被我等到了……”
袁清说着说着,眼睛都泛了红,他扭过头去,抽了抽鼻子。
徐遥印象中袁清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但岁月始终会让人折服,再硬的心肠都会在某些时刻柔软得不堪一击。徐遥没有说话,他轻轻顺着袁清的背,等他平复心情。
“……那些书都在阁楼,你爬上去找一下,就一个蓝色的纸箱子。”袁清缓了过来,他擦了擦眼角,指向一个隐藏在众多旧书后的木梯子。徐遥点头,脱下厚重的外套,爬到阁楼上,把那个抹去厚厚的灰才看得见的、外壳已经褪成了灰蓝色的纸箱搬了下来。
这个半米见宽的大箱子,沉甸甸的都是当时世界上最前沿的心理学精神学的学术著作,尽管现在看来很多已经落后,甚至显得有些简单粗糙,但这些都是现代犯罪心理应用学不可缺少的一块块基石,对此徐遥不敢有一丝轻蔑,他再次向袁清道谢,才叫了个车,把这箱书搬回家。
车子绕出古玩街,司机说这个时段会很堵车,问徐遥介不介意他绕一点路,徐遥说不介意,司机便绕到了一个空旷的工业区再折回秀丽花园。
工业区里到处都是厂房,徐遥看见了一个叫做“美舒电子”的招牌,莫名地觉得有点熟悉。
哦,对了,刚刚租书的那个年轻人,工服上就绣着“美舒电子”这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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