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也别说《荷马史诗》《百年孤独》这种捋都捋不清的。”
“或许······”
“莎士比亚这种文本一大堆的也别想了，容易给自己挖坑。”
“不如······”
“也不用太迎合老师，老师研究过的内容会问得更细。”
“海明威吧。”诗年耷拉着脑袋。
游知与想起他们有一回在东旭的房间里讨论迷惘的一代，诗年明明不喜欢海明威，可这会却垂头丧气地说要选海明威，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选择，即使是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得经历自己不喜欢的过程，违心地说自己喜欢海明威当然不算大事，可就连这样的小事，他都这样介意，生活对他来说，太辛苦了。
今年的春节和去年比起来少了很多东西，没有了游知与眼里充满新鲜感的繁琐祭祖仪式，也没有了夜夜噩梦醒来的困扰。诗年睡得很好，醒来后便只有看书一件事，日日重复，在诗华眼里着实无聊，可他却连思考这是否无聊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时间飞逝，怎么都不够用。
说定了海明威便没有再改了，时间有限，最忌讳摇摆不定。海明威的作品诗年从前看过大部分，可他现在不仅要再看一遍，还得把里面的细节弄得清清楚楚，否则就真给自己挖坑了，大半年的二战不能毁在复试上。
游知与每晚拥着诗年，在黑暗中借着透进房间的微弱月光和路灯光线看他满是倦色的熟睡面容，他知道诗年这大半年没好好照顾自己，他想，应该狠狠骂这家伙一顿的，但不知怎么的，在这无边的寂静中，他只想抱着这个人穿越时空回到他们的高中时代，让他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少年，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传承的稿子该怎么写。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日日被淹没在数不尽的试卷中，被残酷无情的数学成绩一次次打击，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算不出最后答案的挫败，也不愿意让那明亮的少年这般辛苦。
可是，没得选了。
能选的都没选对。
是的，当看着诗年埋头翻书做笔记时，游知与偶尔会想当年让他选理科是真的错了，如果那时他没有来问自己就好了，如果那时自己别乱说就好了，如果那时他没有把自己的话看得如此重要就好了，如果那时······
同样的，没有如果那时了。
他能做的只是和诗年一起看书，反复问他书里的细节——“老人钓的是什么鱼？”、“老人开头多少天没钓到鱼了？”、“《老人与海》一共多少个译本？”海明威的每本书每篇小说都这样反反复复地跟他确认，直到确定他一定记住了为止。
“会不会问很多理论啊？”
“不会的，但是你要了解一些，老师问到的时候不至于没话说，尤其翻译文学，这几年研究比较多。”
“我怎么越看书越觉得我懂的东西越少呢？看一篇论文，发现里面好几个理论都没听说过，怎么看都不够。”
“无知者无畏，知道敬畏未知是对的。”
N大延续着往年的良好传统，一直不出分数线，网上全在猜猜猜，游知与开学去北京的时候只是让诗年等他的消息，不要被网上的消息影响，以他的成绩和今年的总体情况来看，还是很有希望进复试的。
送走游知与和诗华，诗年也没有在家里呆着了，而是带着该带的书去了他租在学校旁边的房子，毕竟在这个小屋里复习了半年，再怎么说也比家里有感觉。
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如同时间静止的啃书时光，诗年一直没收到游知与的消息，只有每日翻过的日历在提醒着他时间确实在流逝。
某日清晨，诗年翻过一张日历，心里感叹着三月上旬就要过完，按照去年的时间，快了。也就是在这一天，游知与终于来了消息。
“诗年，我在北京等你。”
诗年平静了一个月，一直一直沉着心等这句话，如今喜讯终于来临，他却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愣愣的挂掉电话，心想该先订酒店还是先订机票，或许该先收衣服，他木木地走到衣柜旁，却没有打开衣柜门，又走回书架前，收拾已经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和简历，哦不对，他想起自己忘记复印各种证书和奖状了，于是他像灵魂出窍般走回书桌前，双手掩面，无声地哭了起来。
真脆弱啊，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应该上N大的官网确认一下，可是官网上依旧没有消息。他冷静了好一会，快步走向书架，把要复印的东西全部装进了文件袋里，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那天晚上，他本以为会辗转反侧，兴奋到睡不着，但是并没有，他仍像过去每晚一样，一夜无梦，醒来正好是平时的起床时间。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点进N大的官网，终于看到他念叨了一晚上的复试分数线，那是昨晚将近12点上传的文件，那会他已沉沉入睡。
文件里列出了每个专业的复试最低分，只要高于这个分数就可以去复试，比较文学最低分是365，果然比去年低了很多，诗年接着往下拉，文件里还说了关于复试的各项要求，最讨厌也最惊人的当然是无比紧迫的复试时间——两天后报到，三天后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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