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靴尖从门槛上轻轻碾过，又轻轻退下。宫墨涵却身姿不动，他望着外院的花池摇曳，满地生香。
身后脚步声沉闷，停滞于宫墨涵身后。
“太孤大人…”无渡又唤了他一声，宫墨涵轻抬下颌，“在这里呢。”
无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自是听懂了宫墨涵方才话中意思。
他将那公主二字咬的那般重，就差没明着威胁无渡若不帮忙，便要朝那崇邺公主身上使文章了。
“若只是瞧上一眼，一炷香的时间能行？”无渡盯着宫墨涵的侧脸，问的谨慎。
事情成了，比宫墨涵料想的要顺利多了，他心中有些欢喜，连带着脸上表情也更柔和了不少，点头应道：“自然行。”
便见无渡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着：“太孤大人善于学问，一目十行的本领是出了声名的，还请大人进了书库以后…”
他点到即止。宫墨涵便接道：“放心，定不叫你为难。”
…………
果真，不到两柱香时间，宫墨涵便出了典藏院。
“殿下。”他靠近一辆马车，风吹动铃铛响，马车里的人将帘子挑开，轻声道：“上来吧。”
宫墨涵坐稳后，那驾车的车把式便将马车驶离了。
却是安陵宗玉先开了口，他笑道：“果然还是要老师这样的读书人，才能去与那读书人较量，据闻那无渡是个死板东西，平日里总是禅道佛经不离口。还以为多么刚正不阿，不好拿捏呢。”
宫墨涵笑笑，“臣不过是提了一嘴‘规矩是咱们下人的规矩，不是皇子公主的规矩’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了无渡大人，他竟就松口了。”
闻言！安陵宗玉错愕不已，他怔愕的看了宫墨涵好一会儿，直把那张俊逸清秀的脸庞瞧了个通透，才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也是会戳人心窝说话的人？”
“对付非常之人，自然得用非常手段。”宫墨涵像是被安陵宗玉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色微有绯红略过，待安陵宗玉笑舒畅后，他才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只是提了公主二字，无渡便那般反应，可见，崇邺公主真是他不能提及的痛啊！”
说话间，宫墨涵眉梢微扬，而眼神却似有困顿，仿佛有些疑惑与叹息。
安陵宗玉嗤了一声，转面去挑帘，见马车外的景色变了光景，已是出了皇宫了。
“五姐自小瞧上的东西便没有到不了手的，更不用说她看上的男人了。”
“哎，被我五姐看上，也不知是这无渡大人的福分还是劫难哟。”安陵宗玉嬉笑一声，放下帘子后转问上了正事。
“老师可找到了该找的东西了？”
宫墨涵拱手，神情也严肃了不少。
“无渡大人整理的很详尽，臣没多时便找见了，关于如妃娘娘当年记载，虽算不得详尽，但…”说着话，宫墨涵又瞧了安陵宗玉一眼，见对方面上表情无甚异样，才缓缓补充道：“但殿下您想找的那些，臣已瞧见了。”
安陵宗玉神色一凛，回望了宫墨涵一眼。
宫墨涵又问：“殿下是要臣口述，还是回府后以笔记录？”
“那东西写下来做什么？白纸黑字的，平添麻烦。”
听安陵宗玉这般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顾虑，宫墨涵也不再扭捏，便轻声禀报道：“四月廿三，如妃犯谋逆大罪，意图毒毙圣上，皇六子永清突疾病重，为皇子虑，圣上将如妃幽禁，当晚遣贵妃赐鸩毒，乃，暴毙。宫中所财物，宫人，一应由贵妃处置。”
一边听着宫墨涵的话，安陵宗玉的神色却越发的不善，尤其当听到暴毙二字时，安陵宗玉一瞬间便攥紧了拳，他长舒了一口气，“病重？”
宫墨涵禀报完在后妃录上查看到的所有后，将手收回了袖中，轻轻往软壁上一靠，“殿下可有印象？”
他摇头，“似确实病了一场，我去寻母妃时，正好就瞧见清贵妃端了鸩酒去。可是…”
“啧……”安陵宗玉嘶了一口气，仿佛被什么难题困住了，皱着眉，忧心模样。
车轱辘压在石子道上，宫墨涵阖眼，没再开口。时间仿佛都久到静止了一般，安陵宗玉突然低喝一声：“还有一个人！”
宫墨涵猛一睁开眼，唇一张，竟是与安陵宗玉异口同声道：“宫人！”
安陵宗玉微笑，毫不掩饰眼里对宫墨涵的欣赏，“老师与本王想到一处了，当时母妃身边一直有一个小太监，虽本王年岁不大，可对那胖子还是有些印象。”
“既然宫人由贵妃处置，那是否…已不在人世了？”宫墨涵有此猜测也正常，没理由处死了主子，还留着下人。
不想，安陵宗玉思衬片刻，却摇头否决了宫墨涵这一猜想。
“不对。清贵妃当日试探我时，曾说过‘会考虑将当年往事告知’。若她手里没个拿捏，怕是不敢与我做这般担保。”安陵宗玉轻垂着眼，纤长睫毛却敛不住眼中寒意。
他也恼怒自己当时竟未深究清贵妃话中意思，现在才回过神来。
“那个太监，一定在她手里！”
安陵宗玉咬紧牙关，声音里染透了愤意，他坐直了身子，呼了一口气，“可这偌大的华京城，一个年老的太监，能藏到哪儿去？”
宫墨涵不动声色的提醒道：“沈少将军兴许可以帮忙。”
沈家父子在昭王手下办事儿，握着京中禁军守备权，沈蕴出马，确是要比旁人好办许多。
闻听至此，安陵宗玉才添了笑意，赞道：“本王是何其有幸，能得你这样的人才做老师。”
宫墨涵垂首道：“臣去见见少将军。”
“恩。”突而安陵宗玉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便变的不明，眉间甚至多了两分明显的纠结与踌躇。
“殿下？”
宫墨涵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还有何事？”
安陵宗玉缓缓看他，道：“本王这两日与王妃吵了架，事后却又有些后悔。你妹妹她近来心思有些重，我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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