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气氛远比阴雨绵绵的天气更让人压抑,如烈日暴晒在浅滩上的鱼,如秋日狂风中吊挂在吱呀半落未落的叶。
府衙里的捕快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们跟在左右,防护看护着的马车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物品。
“呜呜呜呜……”
路行过一座漆森巷子时,一阵突兀而刻意压抑的哭声蹿进了宫壁禾耳朵里。
她循声望去,见一道熟悉的幼小背影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埋着头嘤嘤哭泣。
“是那个孩子…”
她轻轻指了指,示意安陵宗玉去看。
安陵宗玉看过去,神色无波,淡声说道:“可怜的孩子。”
“应当是他爷告诉了他,不能哭出声来吧。”
宫壁禾暗自猜测道,哭一个该死的贪官,传到了上头去,可是不得了的事儿。
不知道苟寻才平日里是怎么对这些百姓说的,他们彼此间存在着一种非常怪异而又和谐的奇怪关系。
他们都知苟寻才是好官,又默认他是个贪官。
他们知道苟寻才害死了不该死的人,却依然在听他身死时为他哀叹,为他流泪。
“原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矛盾的人,矛盾的事。”宫壁禾深深的看了那个幼小背影一眼,手被安陵宗玉轻轻一牵,又往前走去。
“那孩子……”
安陵恒眉头一蹙,油纸伞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可眼底的担忧与愧疚依旧流露无遗。
“可怜。”
他最终叹了一句与安陵宗玉相同的说辞,兄弟二人在雨水淋落下的间隙,对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各自错开。
夜间山顶的风比白日里更凌厉,更渗人。
虽然打着伞,可宫壁禾依旧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
她看平地起坟墓,看棺木被捕快们抬起,又落入黄土,雨水冲出了一道沟,她的白靴早已瞧不出了本来颜色。
安陵宗玉不知何时已放下了伞,盯着捕快们将土填平,师爷抱着粗制的木头制成的墓碑双手使力的插进了土里去。
‘轰——’
天空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接着便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与此同时,宫壁禾瞧见干瘪瘦小的师爷抱着那木碑,终是痛苦难忍的嚎哭出声。
“大人啊!您怎就丢下咱们走了啊!”
“百姓们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啊!这江阳可还能瞧见青天白日吗!”
一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儿,此刻半身陷在淤泥里,一身狼狈,抱着碑痛哭流涕。
那些捕快也借着这偌大的雷雨声,痛痛快快的哭出了动静。
安陵恒张了张嘴,薄唇微颤,默默的背过了身去。
宫壁禾蓦然红了眼圈,却死死的盯着那山包,唯恐一不小心眼泪就流了出来。
唯有安陵宗玉,神色冷清,面容平静,见宫壁禾身上湿了,还特意将伞往她身上递了些。
“咳咳……”
宫壁禾偏过身子,捂着嘴咳了两声,安陵宗玉眉头一拧,回首朝安陵恒喊道:“四哥,雨久不停,宫二受不住的。”
说完,他自己也跟着咳了几声。
安陵恒脸色微变,忙走到了他身边,仔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眼,道:“是我糊涂了,你身子不好,跟着走这一遭做什么。”
说罢,安陵恒去了师爷身旁,似是低声安抚了几句,便见师爷擦了擦脸,招呼着捕快们迅速的将后续办好。
“时间不早了,回吧。”
安陵宗玉牵住宫壁禾发凉的手,有些心疼,道:“你过来些,我怕你着凉。”
宫壁禾浅浅一笑,依他说的往他身边靠了些。
说也奇怪,等一行人下了山后,这雨竟就渐渐的停下了。
马车空着往回走,这装过死人的马车自然不敢开口叫王爷们坐,师爷躬着身子,低低的道了一声谢。
“多谢二位王爷,厉王妃愿意送咱们大人一程。”
“不当谢。”安陵宗玉答了一声。
“回府衙后,奴才立即命人给王爷王妃烧点热水,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再煮些姜茶,三位贵人可不能凉着了。”师爷一再的表示着自己的感谢与敬意,尽管有些显得笨拙。
“有劳师爷了。”
安陵宗玉答后,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宫壁禾,而宫壁禾的视线却落在了一处。
“看什么?”安陵宗玉望去。
还是那道漆黑的小巷里,雨停了,小身影窸窸窣窣的在牵拿着什么,躬着身子像条吃力觅食的幼虫。安陵恒站在他身边,低眼看着他。
“是那个孩子。”宫壁禾把伞收拢,递给了师爷,道:“阿玉,我们去看看。”
安陵宗玉没应声,脚步仍然跟了上去。
安陵恒一身也淋的湿透,可毕竟习武之人,底子不弱,可那小孩子不行,脸色苍白,唇瓣被雨水冲的发皱了,像被灼伤了一般。
“你这是在做什么?”安陵恒问道。
皮蛋儿一边把谷草铺下,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光,他嗓音喑哑,答道:“我给我爷盖上,他死了。”
宫壁禾瞳眸一颤。
原来,他方才不是在哭苟寻才,而是在哭他自己爷爷?
安陵恒吸了一口气,蹲下去与他齐平,目光往那被谷草铺满住的尸身瞧了一眼,问:“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皮蛋儿摇摇头。
“没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我本想去找苟大人的,请他帮我安置我爷,可我听说苟大人也没了。”
说到这里,皮蛋儿抬手,狠狠的在脸上擦了一把。
“我给你一些银子吧,明日一早,寻几个叔伯帮忙,将你爷葬了。”说着,安陵恒便从腰封里摸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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