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科目多，考完之后还要做卫生，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坐轮渡过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很意外，却见外婆正在房间里摘毛豆。地上摆放着一大筐新鲜的毛豆。不用问，肯定是外婆从乡下背过来的。
小毛显然吃一惊，问：“外婆你现在哪能还有辰光跑我们家里的啦？”
外婆笑笑：“哪能，你不欢迎我来的呀？没良心！”
小毛还要继续说话，母亲刚好提着两壶外面老虎灶打好的开水进来，听到了小毛刚才的问话，笑着打圆场：“小孩子你哪能这样讲话？外婆要到我们家里来，还不是想来就来的？”
小毛放下书包，一边吹凉风。嫌五斗柜上电风扇风小，他又走过去增大了一档。
“我知道，你是想说现在外婆家里忙，看到我反而有空过来是要吃一惊的啊？”外婆笑笑，手上的功夫却不停，“不过，小毛我告诉你，我这趟过来，不是一天，我可能还要在你们家小住一段时间的。”
这一下，小毛更吃惊了。他看着外婆，不做声。
姆妈给小毛倒白开水。外婆看几眼小毛，又自说自话：“哎呦，这一向外婆家里乱七八糟，搞的来鸡飞狗跳，所以我想来你们这里躲清静。”
小毛笑笑，不说话了。喝好水，也一齐帮着剥毛豆。
现在正是吃毛豆的好时节，毛豆很好吃，但是却不太好剥。另外，要把毛豆子从豆荚中剥出来，也是一件较为繁琐的工作。一个荚一个荚地剥，也很是费时间。由于毛豆“果皮”坚韧，剥得太多了，指甲还会弄痛。不成熟的毛豆“种子”有时还紧贴在“果皮”上，要抠一下才能下来，所以讲剥毛豆从来都是费时费力。
外婆问了一些小毛学习上的事情，还一再鼓励小毛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能考上大学：“以后就看你喽。我们一大家子，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小毛你可要抓紧学习的阿！”
小毛笑笑，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也和外婆说了一些。
外婆丢下手里剥过的毛豆壳，叹一口气，说道：“你上学还是远了一些，每天都要过江去上海那边，很累的吧？”
“还好，还好。”小毛想了想，说道：“除开拥挤一些，其实还好。只是有时候碰上不好的天气，过江要耽误时间，就在所难免会迟到。这个学期都已经迟到三四回了。”
姆妈在一旁搭话：“你迟到还好，至多也就是被你们班主任老师多讲几句。要是你阿爹迟到，他们单位里厢还要扣工资的好伐？”
“那也没有办法。黄浦江上过渡轮，从来都是看天气吃饭的。”外婆长叹一口气，又说道，“所以讲小毛你以后真的要好好着读书，想你大伯家孩子一样考一个好大学，争取在上海那边再找一份好工作，就不要像你爷娘这样辛辛苦苦了的呀。晓得伐？”
“是的呀。”姆妈看着小毛，笑笑，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给小毛太多压力。我们也知道，现在考大学也不是那么就容易的。”
小毛不着痕迹点点头，不响。弯腰抓毛豆。
说笑了一阵。毛豆也剥差不多。现在天热，毛豆非常不易保存。去皮的，容易腐烂;没有去皮的，容易变老、变黄，不好吃，所以一般都是吃多少剥多少，以免浪费。
小毛突然间想起来一开始就想问外婆的一件事。他于是转头向外婆：“你们队里搞的种蘑菇，现在真的开始做起来了？”
一说到种植蘑菇的事情，刚要起身的外婆就又坐了下来，不做声了。
小毛到当然不知其中内情，又多问了两次，可每次外婆都是罔顾左右而言他，搪塞过去了。
姆妈看看外婆和小毛，起身准备去灶批间烧菜。小毛还在收拾毛豆。姆妈朝小毛努努嘴，示意他一道出来。
在灶披间里做准备，开始放水泡毛豆，刨丝瓜皮。小毛有些担心地问道：“外婆这次过来，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高兴的啊？”
“你这才看出来？”姆妈头也不抬继续洗菜。
小毛看向母亲，听她往下说。
这样小毛才知道，就因为种植蘑菇的事情，现在外婆家里面，按照外婆的讲法，早已经鸡飞狗跳。
本来，好说歹说，通过各种关系最后终于软磨硬泡到了今年种植蘑菇出口的任务。这当然是外婆家全村皆大欢喜的大事体了。
只是，但凡是分配到种植面积的生产队，都要派一个人去书院乡的农技站集中培训，学习蘑菇的种植技术。生产队最后选来选去，竟然推荐了小姨。原因也很简单，小姨是他们村里目前为止唯一的高中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二来小姨这么多年在供销社，经济上的事情知道最多，在村里面见过的世面也最多，所以去书院学蘑菇种植技术的最后人选就落在了小姨身上。
外婆一开始倒没有说什么，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加之现在供销社就小姨一个人，离不开小姨，所以她觉得小姨肯定不会同意。
二来现在家里也不缺少什么，生活风平浪静，虽然说不上不足，但是在村里来说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没有什么生活上的特别压力，并且小姨安安静静这么多年，外婆认为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
可是外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对自己女儿还真是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没有成想，小姨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而且看得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的，甚至连供销社怎么处置都早已经想好了。这一些只是平常忙忙碌碌在家里干家务活的外婆不知道而已。
这些年为了村里的事情，刚退休不久的外公算是早已经搭进去了。只是，现在仍然还是为了村里的事情，再要搭进去一个小姨，显然就超出了她能忍耐的底线。
这一下外婆当然就很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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