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拓突然有种他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
尽管在此之前，作为副总的他被李行长任命为人力资源改革的牵头人，看上去被赋予了更多的权力。
可事实上，他并未真正行使过什么权力。
某种程度上，他更像是一个带头干活的苦力，一直在努力把有限的人力资源整合，并按照领导的要求去完成工作。
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场合，李行长突然给了他一次可以单独行使权力的机会。
一次可以决定他人前程命运的机会。
这是他努力了许久，等到的一个大好机会。
他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干掉靳明辉自己上位。
有柯佩臻定的调子在前，他可以顺着调子给靳明辉同样严重的处理意见。
然后，达成所愿。
……
想着想着，他的心头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那是尝到权力甜头的兴奋，这一丝的兴奋让他渴望拥有更多的权力。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人力资源部的绝对话事人，想像柯佩臻一样，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更多的成绩，让所有人在提到自己的时候，是崇拜和钦佩的。
没有人再敢轻视他、小瞧他。
可是——
唐拓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柯佩臻。
他面色苍白，神色淡然，已经做好准备，在这场会议结束之后彻底退出襄和银行的历史舞台。
察觉到唐拓看过来的目光，柯佩臻也看向他，眼神中的情绪同微信里一样，不希望他提出反对意见。
他想认下错误，然后最后再帮唐拓一把，推动何夜白的hr系统全面上线。
唐拓也想答应。
可是——
这样对柯佩臻公平吗？
他确实有错，可错不至此。
以他今时今日的成绩，不只是在内部，放眼整个同业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襄和银行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若今天在这场会上，柯佩臻被从重处分，不说襄和银行损失了什么，传出去都不知道将会被外界如何诟病。
所以董事长才会如此激动，甚至纪检领导都肯作出让步。
可是柯佩臻去意已决，一心求“死”。
唐拓明白，这是他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将整件事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打算抗下一切的决心。
也是同叶秋梅决裂的决心。
因此会上众人的反对意见只能在形式上阻止柯佩臻，并不能真正开解他内心的桎梏。
唐拓突然理解了李行长的用心。
……
“各位领导，是这样的，”唐拓做下决定后开口了，“经过我部后续调查，靳明辉与本次系统风险暴露没有直接关系，根据我行现行管理制度，他承担连带管理责任，应处以行政警告处分。”
他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弃柯佩臻于不顾。
听到他这么说，董事长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的？合着人力资源部啥事儿没有，全部责任都由科技部承担呗？！”
说完，他直接向李行长发难：“老李，这是你的意见呗？”
他是真没懂，李行长闲着没事去保靳明辉做什么！
李行长无奈笑笑：“这是人力资源部的意见，事先还没给我汇报呢。”
唐拓趁机解释：“董事长，利用技术手段在薪酬系统传送病毒这件事，全是连工个人行为，这也是他上午当众亲口承认的。但是靳总说自己并不知情，我们也确实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与这件事有关联。根据我行现行管理制度规定，靳总最多只能承担连带管理责任。”
这些话可把董事长气坏了：“我发现你们人力是真操蛋！靳明辉没事，那凭什么柯佩臻就得有事？同样是连带管理责任，怎么就……就……”
骂着骂着，董事长突然听出了关窍，于是他直接来了个急刹车，像是生怕唐拓出尔反尔似的，一拍桌子：“行，我同意！”
众人皆是：“……”
这啥呀这？
咋的了这？
一出一出的，别没事吓唬人行不？
迎着众人皆是不解的神情，李行长很及时的给出他的意见：“我认为人力资源部的处理意见更加符合客观事实，我也同意对靳明辉的处理意见。”
然后话锋一转，他转向柯佩臻道：“至于科技部这边，我建议参考人力资源部的处理意见，要尊重事实，就事论事，好吧？”
主管科技部的行长立刻附和：“对，我同意李行长的意见！”
……
尽管柯佩臻坚持，但他除了说自己管理不力，说不出其他确切的问题。
毕竟往深了说，就要牵扯到叶秋梅。
因此会上最后还是没能讨论出最终的处理结果。
也尽管唐拓没能让柯佩臻改变对这件事的态度，至少给了整件事一个缓冲，让处分延迟一段时间再下发。
唐拓打算借助这一段的缓冲，好好劝说开导柯佩臻。
可是这场会后，唐拓竟然再没能见到柯佩臻，打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像是有意躲着自己。
唐拓去到科技部大楼打听，科技部众人如临大敌三缄其口，把他们柯工的行踪藏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怎么问、谁问，就是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
如此这般，再听到柯佩臻的消息已是半个月后，李行长找到唐拓，告诉他最终处理意见下来了。
柯佩臻职务降半级，调离信息科技部，任总行营业部副行长，主持全面工作。
连浩免去副总经理职务，调离信息科技部，派至外埠分行任综合办公室主任，级别等同于总行部门二级处处长。
靳明辉免去总经理职务，调离人力资源部，派至外埠分行任综合办公室主任。
他的处分相对严重，算是数罪并罚，据说是连浩提供了他早期在系统上中饱私囊的一些证据。
三个人算是都不同程度的降级处分，但客观来说，连工的处罚还是轻了。他做出这种事，直接开除都不为过。
唐拓有点不解，问李行长为什么要对连浩网开一面，明明那天在会上大家对他可是口诛笔伐的。
没想到李行长又给他爆了个料。
据说这半个月来，柯佩臻坚持己见，找了董事长几次给自己处分，都被无情的骂出门。
几次下来叶秋梅坐不住了，主动把柯佩臻叫去谈话。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最终叶秋梅找到董事长，给出对三人的处分建议，并告诉他：自己打算休病假，提前退出管理岗位。
李行长点到即止，没往下说。
唐拓略略一想也就全懂了。
这是老太太提前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为柯佩臻谋求一个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为靳明辉和连浩换取一个体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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