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们拙劣地挑拨离间，上了当的人才真正愚蠢。
可苏荼还是低估了舆论带来的恶意。
走到路上，原本看到她有时还会打招呼的弟子，此时都纷纷低头视而不见，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但这都不算什么，他们议论他们的，苏荼可以当做没听见，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就算她已经退让至此了，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在舆论中选择沉默，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似乎是所有人心里天然存在的一种潜在意识。
所以当苏荼对他们的言语沉默以对时，他们便拿上了以道德为名的至高无上的利刃，不停地往被议论者身上捅刀子。
这是苏荼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修仙人都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
一枚裹挟着灵力的石子从暗处飞出，扔石子的弟子玩笑似的勾着身边兄弟的肩膀，打赌苏荼会怎么解决。
他快乐了，却丝毫没有考虑到，如果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苏荼，如果苏荼的反应再慢一点儿，他是否就会担任一个残害同门，或者谋杀仙尊的罪名。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就是对的。
苏荼如果反抗了，就是恼羞成怒，苏荼如果没反抗，就是畏罪默认。
横竖都是错，弟子摸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向女人时，却发现这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自己一眼。
只一眼，弟子就感觉如坠冰窖。
“……”平日见得少了，差点忘了她本身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了。
弟子对苏荼的印象还停留在原主时期，思及此更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身边的人察觉不对劲，疑惑地戳了戳他的腰：“青天白日的，你抖什么啊？”
“……”弟子回过神，勉强笑了下：
“没事儿，昨天训练太晚了，肌肉有点酸。”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被这个绯闻女主角给吓到了。
“走走走。”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觉得耻辱，弟子不愿再在场上多停留一秒，揽过同伴的肩就想离开，“走了！”
“诶……诶！”同伴不明所以，离开时还下意识地往苏荼那边看了眼，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就连路的尽头都已经看不见人了。
“奇怪了……”
同伴皱了皱眉，最后嘀嘀咕咕着被弟子拉开。
*
苏荼到达主峰脚下时，陆离正蹲在地上画圈圈。
感受到阴影落下，陆离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当看到苏荼那张放大的脸时，少年“啊”了一声，迅速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跳三尺高。
“……”苏荼无语，“别告诉我，你大清早的蹲在这里不是等我的。”
“是是是。”陆离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脸上升起谄媚的笑，“这不是因为您走路没声，把我吓着了么。”
少年非但不感到尴尬，反而还理直气壮。
苏荼：“……”
“那还是我的错了？”
这是她从清落峰顶下来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陆离看得呆了呆，反应过来后握紧了拳头，愤愤：
“玉立峰的那帮人真的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乱传您的谣言！”
“……”他这番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却成功地让苏荼愣住了。半晌仙尊伸手摸了摸下颌，眯起眼，“你家师尊因为都把我喊过来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谣言呢？”
倒不是苏荼信不过陆离，其实在他说着话之前，女人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只不过……看着陆离如此笃定的模样，她就忍不住逗逗他。
陆离果然被问住了，少年清秀的脸上爬过一丝茫然，但还没等苏荼开口，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摇头否定了：
“师尊喊您去，肯定是商议对策的，更何况那些散播谣言的人大部分都是玉立峰的弟子，您……您之前不是和她有过节么？”
“……”陆离说的八成是原主留下来的锅，这苏荼还真没印象，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先前拿石子攻击自己的那个人，就是玉立峰的弟子。
想到这儿，苏荼心中有些触动：
“难为你还相信我。”
“那当然了！”陆离挺了挺胸脯，挺自豪，“您就放心吧，不止是我——我们主峰的弟子可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此话一出，苏荼就想起云沉之前给她说的话：
“自从陆离那小子从你这回去后，就天天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宣扬你人多美心多善，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你可是被他们神话了的存在。”
于是触动变成了感动。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不敢站出来替自己主持公道时，竟然还有一群孩子们愿意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
苏荼弯了弯唇，和陆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现在还没到集体训练的时间，路上偶尔还能遇到个正在训练的弟子，见到苏荼后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热烈地打起了招呼。
气氛相比于外面，简直不要好太多。
压抑了一路的苏荼终于舒了口气，放松的感觉在见到云沉后尤其强烈。
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在陆离离开之后，苏荼对着主位上的男人拱了拱手。
“宗主。”
其实这地方她之前也来过，不过当时是为了请罪，见的人也是老宗主。
而现在……物是人非。
主位上年轻的男人嗓音平静地赐了座，苏荼压下心中的慨叹，端起还温热着的茶杯。
垂头唇瓣刚刚凑近，便听见男人声音里多了些调侃：
“你倒是个无忧无虑的。”
“……”苏荼放下茶杯，仰头懒洋洋地笑了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受担心又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何必庸人自扰呢？您说对吧，宗主？”
“庸人自扰。”
云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苏荼的话，忽而低声笑了起来，再次看向女人时，眼底的情绪明显轻松了不少。
“你说得对，庸人自扰并不能改变什么。”男人学着苏荼，端起几案上的瓷杯抿了口，再抬脸时，神色严肃了不少：
“所以，关于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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