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荼抬眼看着魅魔。
一瞬间心里划过万千思绪。
魅魔这个时候回来……肯定不是算准了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苏醒，特意来讽刺恶心她几句的，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不安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苏荼抿了下唇。
然而下一刻，躲在床底的小厮便听见仙尊的嗓音淡漠又冷静：
“那还真是挺巧的。”
“……”女人模样过分冷静，周身天然带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魅魔有感觉，这种人就算你拿着刀对准她的命门，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就好像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落在这人眼里都宛若跳梁小丑一般可笑的存在。
这模样实在碍眼。
魅魔舔了舔唇角，怒气在心底升腾，但面上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世人最喜欢看的，无非就是撩拨者纯情，禁欲者失控，忠心者独占，掠夺者温柔，圣洁者堕落。
喜欢看自私者死于奉献，阴谋家死于忠诚。向阳花死于黎明之前，野草死于无人问津的风。
越极端越美好越想摧毁。
人都是如此——
更遑论魔族。
而眼前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模样，便正好对应了尚上面的条例，天然对人就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也难怪那人会表现出一副对她如此上心的模样……毕竟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人失控发疯时的模样呢。
既然她总是喜欢风轻云淡地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那她倒想看看，等她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时，是不是还能维持住这副表情呢？
那一定会很有趣吧。
想到这，魅魔忍不住笑了出来，刚升腾起来的一点烦躁和怒火，很快便被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所取代。
这一心态的改变被她自然而然地带到的表情上，看得苏荼心里咯噔一下。
如此看来……
仙尊敛下眼，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副模样却让魅魔更加兴奋了。
妖妖的桃花眼里忽而闪过一丝媚气，她上前，伸出一根手指略有些强硬地抬起女人的脸，然后扬了扬手里薄薄的东西。
她接着苏荼之前的话说道：“是呀，挺巧的~”
“本来还想趁你睡着了，在给你带上的，这样还能减轻许多痛苦，但现在看来……”说着魅魔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薄薄的东西，在苏荼面前晃了晃。
媚气十足的桃花眼眼尾微翘，魅魔看着苏荼，忽而俏俏地笑了起来。
眼角的泪痣在此刻熠熠生辉。
说话间，苏荼只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体从魅魔手里的东西中落下，然后溅到了自己的脸上，空气中一股浓厚的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她听得女人娇笑，接着之前的话：“看来，你注定无福消受了呢~”
“……”房间里光线本就昏暗，此刻更是被魅魔给遮挡住了大半。
借着从女人臂弯里透露出来的点点光亮，苏荼眯眼看去，依稀间分辨出那似乎是一张皮，那张皮正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烛光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一瞬间将片皮肉照亮。
苏荼极快地捕捉下这一瞬间，从光照亮时隐约看见这是一张脸皮，而光那片漆黑的地方……则是空洞洞的眼眶！
联想到之前小厮说的话，苏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然后魅魔便看见，女人的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
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气在此刻尽数呼出，魅魔忍不住勾了下唇。
光影下女人一步一扭动着身体，投射下来的影子摇曳生姿，仿佛带着一股天然的媚气。
……这若是放在古代，必定又是一代祸国妖妃。
苏荼抬眼，即便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她依旧强撑着淡定的模样，看着魅魔拿着自己徒弟的脸皮所做成的面具，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许是光线太过昏暗，仙尊原本清浅的神色在此刻蓦然暗了下去，随着女人的走进，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极快地沉淀了下来。
“……”
然而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被从拿出脸皮后，就一直仔细观察着苏荼的魅魔给错过。
女人脸上笑意愈发明艳了起来。
但是……
还不够。
走到一半，地面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拿着脸皮的女人突然哎呀一声，然后弯下腰。
屋里的烛光像是又感应似的，在女人起身一瞬，突然又照在了她拿着玉佩的手上……自然也照到了她手上的玉佩。
那是——
司默的玉佩。
是事情最开始前的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平时司默都是随身携带，贴身保存的……但如今却落到了魅魔的手上。
司默是他几个弟子中，里面武力最高强，心思也最缜密的，可如今他贴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了魅魔手里。
这意味着什么……苏荼不敢想象。
而这其中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姬谦年……不、不对，姬谦年他也是魔族，在此情况之下，他还会不会坚定地选择她们这一边，都还是个未知数。
苏荼抿了下唇。
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
用力之大，甚至骨节都开始泛起了白。
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而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幸免。只能乖乖地沦为魅魔的汲取元，沦为她的傀儡和下一个寄生体。
她将为她的一生之敌的生育提供养分，然后再诞下一代，继续为祸人间。
她一生所坚守的正道都无法实现，她最终也成为了助纣为虐的一方……
指尖一点点收紧，修剪整齐的指甲也因此而陷进了肉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她的精神世界即将崩塌，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但……还不够。
将女人的所有变化收之眼底之后，魅魔满意地笑了笑。
但这些并不能满足她。
她要的是——
圣洁者堕落，禁欲者失控。
她要亲眼看着她一点点被自己的精神所蚕食殆尽……那样流落下来的残骸一定很美吧。
而她自己，则将是完成这一副伟大制作的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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