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干瘪的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舒缓了一下疲惫的神经后说道:“雄英当年死于天花，可这皇宫为何会传入天花这等恶疾？
偏偏那几个染了恶疾传给雄英的内侍直接被东宫下令仗杀，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如今想来倒确实有几分可疑。”
蒋瓛身躯冰寒，他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城里谣言的可怕之处，这是阳谋！
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黑手就是要利用朱元璋的疑心病重，哪怕朱元璋自己知道也没用，因为老皇帝一定会怀疑，一旦怀疑，那就掉入了黑手亲手布置的陷阱当中！
现在老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当年皇太孙之死是否别有隐情了，而矛头直接指向已经死掉的吕本还有现在的吕妃！
这猜忌注定不可能有结果，但是效果是一样的，老皇帝哪怕觉得吕妃和皇太孙的死只有半成的牵连，那么朱允炆继储的可能性都会被无限降低。
毒，真毒！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狠毒，但是现在想想谣言黑手，只觉得自己完全不够看。
没办法，朱雄英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朱允炆，常妃死了，最大的收益者是吕妃，两者并举，朱允炆就是最后的胜家。
朱元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东宫当中有一只黑手隐藏在黑暗当中，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搅动风云。
或许是吕氏这么多年贤良淑德、恭谨朴素、教子有方给朱元璋的印象很是不错，所以此刻朱元璋虽然对吕氏起了疑心，但是似乎没打算深究。
“冯家小子最近在干什么？”
蒋瓛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老皇帝是不是怀疑幕后黑手是冯毅……
“回陛下，这些日子冯主事一直待在公府自己的玉蝽院中，整日里在书房里面也不知道鼓捣什么，大热的天还在院子里面架了火炉，用煤炭熔炼了不少铁水……”
朱元璋烦躁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兵部主事，是中军都督府断事官，难道不去衙门坐班？”
“回陛下……没有。”
朱元璋重重哼了一声喝道:“传朕的旨意，冯毅玩忽职守，视公器如无物，枉顾皇家恩典……算了。”
蒋瓛差点没跟上老皇帝的节奏，这明明就是要下旨申饬甚至责罚了，怎么就突然算了？
“那个酒楼什么时候开业？”
“回陛下，三日后，如今金陵城中已经无所不知，天下第一鲜将于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八日开张了。”
朱元璋疑惑道:“无所不知？”
蒋瓛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给老皇帝道:“这是第一鲜酒楼发的传单，金陵城中至少发了上千份，在各街各巷还贴了布告。”
朱元璋目瞪口呆道:“这又是什么花头？”
“回陛下，臣差人打听了，据说这是第一鲜酒楼的广告，也就是广而告之，是为了让金陵城里的读书人，豪门大户都知道第一鲜酒楼将要开业的宣传。”
“这也行？”朱元璋无语。
蒋瓛应道:“效果很不错，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第一鲜开业的事，也有不少人打算去尝个鲜，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打算去找麻烦的。”
“冯家小子缩在幕后，明面上蓝玉给第一鲜站台，谁敢找麻烦，幕后……幕后……”朱元璋若有所思。
“陛下说的是。”
蒋瓛的话让朱元璋回过了神，刚才他不由自主的又将幕后黑手联想到了冯毅的身上……
“潇湘舫雪沁？”朱元璋看着传单上的宣传有些疑惑。
“回陛下，当初冯二公子于秦淮河上成名所写《蝶恋花》赠给的便是这潇湘舫的雪沁，这雪沁原名宋茹，乃是宋濂未出五服的侄孙女，宋濂获罪病死于途，宋氏家道中落，原本受其庇护的这一支也从此衰落。
宋茹五岁时候双亲俱亡，随后被金陵大商万沃买下，自小培养，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又因其姿色不俗，便被好事者编排为最近这两年的三大秦淮女史之一。
和月胧舫依婉姑娘，霓裳舫汐妍姑娘并列，不过因为冯二公子的《蝶恋花》和一曲《孤灯伴佳人》风头大躁，名气已然彻底压过另外两位风月女史。”
朱元璋嗯了一声，宋濂呐……
太子朱标的老师，浙东四先生之一，一代文宗，开国文臣之首呐。
后来被牵连胡惟庸案当中流放茂州，途中于夔州病逝……
说实话，对于这位被自己亲自延揽而来，且在开国之初功绩斐然的大儒，朱元璋还是觉得有些亏欠，不过想要他承认错误，那这辈子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回陛下，侦听四方，事无巨细乃是臣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本份。”
朱元璋嗯了声道:“你这些年做的不错，朕都看在眼里，这舞台剧是什么？”
“回陛下，舞台剧就是冯二公子根据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改编的一种戏曲，好像分了不少场幕，也是一种从未听闻过的曲调，颇为新颖。”
“乱七八糟，花里胡哨。”朱元璋点评了八个字又问道:“这又什么八大菜系？”
“回陛下，第一鲜聘请的厨子来自各省，以山东大厨为首做出来具备山东口味的菜便是鲁菜，聘请徽州大厨做出来具备徽州风味的菜便是徽菜。
除了鲁菜、徽菜外还有川菜、淮扬菜、粤菜，浙菜、闽菜和湘菜。”
“有一套，有意思。”朱元璋将传单扔在一边道:“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去看看冯家小子怎么被人打脸，现在不犹豫了，开业朕当去上一遭，看看这小子到底能玩出多少花样。”
“臣已经预定好了三楼惊鸿包厢。”
“预定？”
蒋瓛苦笑道:“冯二公子弄出这么多噱头，城中食客自然趋之若鹜，第一鲜酒楼开业当日想要入内饮宴，只接受预定食客，一楼堂食预定需要交二两银子，二楼十两，三楼二十两。”
朱元璋目瞪口呆道:“他怎么不去抢！菜没吃一嘴，酒没喝一口，难不成他把金陵城里的人都当成了冤种！对对，你就是那个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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