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醉了吗?当然没有。事实上,当时半是酒意半是蓄意。因为那些话再不说出口,恐怕就再无妥当时机。
决定对她解释之前,他却一直忐忑不安——她本就待他不冷不热,谁能料到结果究竟会怎样,他甚至做好睡一夜地板的准备。
不过,依此刻情形来看——
“恩,看来说出心里话,的确有些好处。”
不仅未被扫地出门,相反——昨夜的温柔拥抱,他尚且留有印象;而酣畅入睡之地,赫然正是心上人香闺。
一想起这样的进展,他就忍不住微笑。
不经意地扭扭脖子,枕边整齐摆放的崭新衣物随即映入眼帘。
他犹豫着拿起那些尚未开封的衣服,才发现尚且夹着一张纸条。
“衣服是新的,但不必还我。餐桌上有解酒汤。离开时请锁门。”
他恍然大悟,再闻闻身上的气味,不由得皱皱鼻子,怎么邋遢成这个样子……
洗完澡,换好衣服,美作玲只觉得神清气爽,待喝了口汤以后,更觉得欣喜,甚至思考照如此进度是否胜利在望……
昨天她非但没有气恼,反而让了床给他睡,还细心为他准备了一切,而且,还有那个温柔的拥抱……她好像还说了什么……等等,不对……
突然间,那句话如同明亮闪电般迅速划过脑海。
“美作……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手中调羹骤然脱落,美作玲满面震惊,莫非莫非她记起了从前……越想越觉得正确,要不然她怎会让他留宿怎会为他熬制解酒汤……
一时间,美作玲神色阴晴不定,悲喜交加,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鲜花不断的美奈子墓前,今日仍旧如此,而一位不停喃喃低语的女孩子,正独独立于旁边。
“妈妈……怪我吗?今天才来看你……对不起……我出了一些小问题,不过不要担心,我现在很好……”她眼中依稀有泪花闪动,而嘴角却略略勾起,“妈妈,放心,我答应过你的,每天都要为你笑一次……”
然后,她叽里咕噜地继续着这场对话,内容无非是些关于自身的所见所感,虽然仅仅她一人在说,神色却是专注之极,而表情也是忽喜忽悲,真实无比。
临别时,她迟疑着蹲下身,指尖轻轻滑过那冰冷理石,目中哀伤尽现:“妈妈,我想念你……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
每当犹豫惶恐降临,有什么会胜过母亲的暖暖怀抱?而她却只剩下苦笑,这一世,她所留恋珍惜的也终是失去。
纵使前路坎坷未知,荆棘密布,也惟剩她一人独行。
抬手擦擦眼角,笑容重新回归与面容。
“妈妈,不要挂念我……我答应过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擦干所有泪水,在这位最爱之人面前释放出全部软弱彷徨,她挺直脊背离开了这里,赶去了下一目的地——医院。
“护士小姐,我想做全身检查。”
“为您预约到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当然可以。”
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事,她都不敢再去相信。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如果连身体健康与否都未能了解,怎能再谈何其他?
她站在冬日阳光下,平伸出手臂,掌心向外,五指舒展,指尖向天。她眯起眼,看了又看,那双手肤色白皙,十指纤长,骨节均匀。
而她相信,这双手足可以把握住一切。
想及于此,心意越发坚定,她突然微笑,眉目之间竟隐隐现出几分飞扬之意:
“对,我是浅井未来又能怎样?我是妮可又能怎样?我一直都是我,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努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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