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六月天，娃娃的脸。说的就是夏季天气易变，下午刘大成出门去接拴子时，天上还空无一云。刚到私塾门口，不经意间他就看到云层从天边卷起，不一会儿铺满了天空。
拴子按时放了学，跟刘大成刚说了几句学堂的情况。刘大成见云层中黑气聚集的速度变快，恐暴雨将至，便让拴子上了驴车再说，想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家里。
他们刚走出清远镇，暴雨就落了下来，清远镇通往泸沟村的路都是泥地，天睛的时候自是好走，可逢了雨天，这泥地变得泥泞，湿滑难走。早上阿黄拉着牛车去了两个镇子，刘大成心疼它，下午就赶了黑皮出门。
黑皮的性子原本就急躁，见雨下得大，一门心思就想赶紧把主人们拉回家。雨水模糊它的眼睛，没看清路，一蹄子踩进淤泥深处，使力往外拔的时候，不料身体失去平衡，它就滑倒了。驴车往旁边一斜，也没支住，翻倒在地。
刘大成从车子里钻了出来，瞬间他的身上就被淋了个湿透透。他把黑皮跟驴车之间的套解开，托住黑皮的身体，让它站了起来，继而又把驴车从泥地里扶起来。 平时刘大成做这些事情很轻松，可雨水浸入，这些物什都变得湿重。拴子也是跟着刘大成钻出了驴车，他拿油纸纸将书袋包严实，也蹬腿发力，又拉又拽，一道把黑皮和驴车都摆置好。
黑皮怕再次滑倒竟不敢再迈蹄子了，刘大成怕惊着它，一下下摸着它的脑袋极力安抚它。
正着急时，他又想起拴子。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捡到拴子的时候，天上也正是下着暴雨。眼下这副场景该不会又诱发拴子的病症吧？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拴子紧紧搂在怀里，不时拍着他的背，道：“不怕！有爹在呢。”
两人满头满脸都是雨水，且身上都是泥汤汤，湿冷异常，天地间浑沌昏黄。拴子感觉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往外蹿，要把他往那昏黄至黑暗处拉。他往刘大成怀里钻了下，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地握住了，有温暖源源不断地从手中传来。
他心神一下就定住了，应道：“爹，我不怕的！”他这话音一出，大脑就镇定住了，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跟以往到底不同了。 刘大成见他面色如常，一颗被揪住的心也放了下来。又听拴子惊喜的声音，“娘，娘来了！”
刘大成转头看去，隔着重重雨幕，前方的确有辆牛车顶着瓢泼大雨而来，牛车外头并无人影。原来是拴子认出了阿黄。果然黄牛还是沉稳，四蹄踏在泥地里，不慌不惊缓缓而来。
牛车到了跟前，田小满跳了下来，她身上盖着草帘子，“快上牛车，上头有干衣服赶紧换了，小心着凉。”
拴子抱着包了油纸的书袋，爬到了牛车上。刘大成把黑皮和驴车分别拴在了牛车后头，这才跟田小满一道回到牛车里。 牛车上也盖了遮雨的草帘子，外头雨声哗哗，里头干燥安静，竟像是世外桃源似的。“雨这么大，你也敢带着阿黄出来……”
“知道黑皮没经过这些，想着你们会耽搁到路上。多亏阿黄，我还怕他会怕呢，谁知道它倒是走得很稳。”田小满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刘大成心热，不知不觉中耳朵都红了。
“看你耳朵，你快换衣服，别感冒发烧了！”田小满将衣服推了过去，又把脸转到前头，以示非礼勿视。
“爹，你耳朵红了，是不是在害羞？”——哎，这熊孩子，刘大成那张俊脸一向清冷，这下彻底全红了。
“别瞎说，你爹保不准是被雨淋得受凉了。”田小满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她此时倒想起一件事情，显得心不在焉。
这雨也是奇了，他们进家门后不久，这雨就停住了。西边厚重的云层裂了缝，夕阳从后头露出来，给云层镶上一道道金边。刘娇杏已经烧好了热水和姜汤，刘大成擦了擦身子，喝了碗姜汤就进了木工房。田小满帮着拴子把水舀好，让他自个儿去洗澡，自己又琢磨了一番，才去木工房找刘大成。
“今儿这雨下这么大，我寻思着还是在镇上买房子妥当些，你以为呢？”
刘大成一门心思沉在手下这脱粒机上，闻言一顿，“买房倒是好的，可所需银两也多，不知咱家有那么些么？”
“不知镇上房屋售价几何？”
刘大成思忖了一会儿，告诉田小满镇上房屋也分几等。像南清路北清路那些房舍，前头有青石板铺路，院内有遮荫的树木，属于环境好利于居住的，大多在十五两银子以上。而上远街和下远街又有不同。上远街是店铺、商行、食肆等，铺子的面积不大，可价格也在九两银子左右。下远街摊贩多，两边店铺又窄又小，也要六七两银子才行。
田小满道：“咱家买屋子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拴子居住。他每天在镇子和村子来回奔波，虽有牲畜拉车，但也费时不少。今儿是雨天，到了冬日路滑天寒，他岁数又小，这样未免太辛苦了。二来我以前去镇上也观察过，那些个粮铺收粮给的价格奇低，就这样还有数量上的限制。我就寻思着咱家今年肯定能丰收，却被往外卖给卡住了。我寻思着自家开个铺子最好，除去卖自家粮食，还能把村民的也往外卖个好价钱，免得丰收了荷包却瘪下去。”
说到这里，田小满停了下来，“你等我一会儿。”转身出去，再进来时抱的是钱匣子，哗啦啦倒在木板台子。各样子的碎银子和铜板一归置一数，原本也不多，数起来自是快，“有四两六百文，恐是不够。不过刚给拴子交过束侑，也买了纸墨，这部分开支可以暂时不考虑了。”
“我明天送货之后去街上寻一回，看了情况再说。”刘大成也觉得这银子买房舍不够，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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