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门锁还没换,附近肯定有安保人员盯着,只是没拦着她,她知道。
时音和温博甫谈话地点放在二楼的书房,她先到窗前看了看,视野果然一目了然,院前及山下的湖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在身后替她倒茶,说:“你胆子很大。”
“就像三年前为你挡过一箭。”时音轻轻答。
他苦笑:“那是不是冥冥天注定,三年前你救我一次,三年后你还要救我一次。”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的确觉得这种行为不道义,柏先生也很准地抓住了我最在意的原则性问题,但我不会擅自做决定,你毕竟是外人。”
“所以,”他端着两杯茶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到时音手中,“你这次来听我讲故事?”
她接茶杯时,在他手的虎口处看见一道痊愈一半的裂口,有些触目惊心,她转身对着窗外喝茶。
“他打的。”温博甫一点也不避讳,照实告诉她。
“我不听这些。”
“那你问,我说。”
时音顿了顿,问:“你从小就知道你的身份吗?”
“温先生与温太太是在我有记忆之后成为我的养父母的,所以我知道我本姓柏,叫柏甫,也知道我父亲母亲是谁。”他把茶杯放到一边,将双手放进裤袋,“我愿意跟你说说我的母亲,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时音没点头,他识体,说:“那我就概括一下,她是个贫穷的女人,但她跟席嫚知斗了大半辈子,以生下我为人生高点,最后以精神失常和故意杀人住进医院永久病房,被判无期徒刑。”
“她杀人。”时音重复他说的话。
温博甫说:“别怕,她杀的不是席嫚知,是我奶奶。”
这样一句话用如此轻巧的口气说出来后,有些理解为什么席闻乐把她带离这个公寓的时候那么强硬了——温博甫这个人平时温文尔雅,说起残忍的事来却冷静从容得过度,让人心悸。
而且是……他的母亲杀了柏先生的母亲这种事。
“那么,”时音看向他,“柏先生什么态度?”
“他把她送进了病院,然后把我交给了现在的养父母,我是十岁那年得知他还有另一个儿子的。”他看着她的眼睛,“那个儿子超乎寻常的优秀。”
时音并不接这个话题,往后问:“你知道柏先生要把自己的个人资产转给你的事吗?”
“听过,但你信吗,我都不信,”他自嘲,“我明白我跟他另一个儿子之间的差别,我们差太多,而且这差距从小就不断拉大,我十岁会的东西他儿子五岁就会了,我十四岁玩的他儿子七岁就不要玩了,我十八岁才弄懂的股票他儿子十一岁就能操作得风生水起,我二十而立去学校教书实习那年,他给了他儿子管理集团的权利,他把他的资产给我?那他儿子也能在五年内靠剩下的资产赚回两倍。”
说完这些,温博甫说:“慕时音,席闻乐囚禁我不是因为财产,他为一口气,他这么优秀的人和脑子受到了来自他爸的刺激,而最根本激怒他的也不是他爸,是我的无能,他无法接受我这样一个无能的人抢走家族财产百分之六十,于是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他剖析得很直接,也不给自己留面子,大概关了三年看事情角度真的变得跟常人不一样,反倒更容易看清事情本质。
时音说:“你这三年,该不会一直在揣摩他的心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么如果柏先生真的把财产给你,你会接受吗?”
“不会,”他回得很快,“我受够了。”
“如果我放你走,你会报复席闻乐吗?”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时音:“你知道对他而言最快最强烈的报复是哪种吗?”
……
“就是我现在掐死你。”
……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他的三句话,每一句都几乎让空气凝滞,时音与温博甫深深对视,缓慢点头:“我已经问完我想问的了。”
***
但是时音不知道别墅里还有一场风暴等待着她。
温博甫与她那段短促又剖心的谈话结束后,她独自下山,还没走近湖泊就看到席闻乐的车停在车道上,而二楼芝爱房间的灯亮着。
心口一紧,加快步子去别墅,刚进客厅就看到沙发旁的行李箱,阿兰正在等她,一见到她就忧心忡忡地说:“小姐,少爷叫你上楼。”
时音先问:“行李箱是?”
“芝爱小姐的,她刚刚坐少爷的车回来。”
懂了,气也上来了,时音二话不说地上楼,直接开卧室的门进去,席闻乐站在床尾,正摘下手表与手机掷床上,脸上的表情比她的还冷。
“席道奇到底碍到你什么了?”
“你又去看了他。”
两个人同时开口,时音紧接着说:“席闻乐你对人好坏的认知太绝对了。“
“你知不知道他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一个说席道奇一个说温博甫,时音甩门而出,他跟着出来,她回身冲他说:“温博甫不会掐死我,席道奇也没有因为Barret忤逆你,但是你再一意孤行这两件事都有可能发生,人被逼到绝境会疯的!”
刚说完,肩膀被他按着撞墙上,时音干咳一声,他狠狠说:“人被逼到绝境会疯,你考虑照顾到他们每一个人但从不考虑我,你只身去见他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放走芝爱跟我商量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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