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的！”
我说得很是平淡。
但是听在三班战士们的耳朵里，却如雷贯耳。
志愿军中施行军事**和官兵平等，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战士，也都是懂军事，懂战术，懂打仗的。
一听我说‘122’，他们便立刻意识到了这句话中的含义。
团以下的部队，是没有122毫米榴弹炮的。
这种炮很沉，得用卡车拉，炮弹也是从苏联进口的，相当金贵。
寻常的战斗，是肯定舍不得拉出来打的。
陈嘉的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班长……您的意思是……？”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来自连长那里的急促哨声。
我侧着耳朵仔细听。
一短两长——“进洞防炮！”
三班，我已经带进了坑道里。
这哨声是向其他班排的战士下令：注意防炮，这个时候禁止出工事！
紧接着，炮弹纷纷落了下来。
弹幕从山顶自上而下，倾泻下来。
我们捂着耳朵蹲在坑道里，又体验了一次坐船的感觉。
但我们的心里乐着。
不光是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炮兵。
还因为这一次的炮火，来得格外猛烈。
远超以往我军炮火的最大密度。
76.2毫米野炮的爆炸声，像是哗啦啦的雨点。
雨点一般的爆炸声中，夹带了很多远比76.2炮更加势大力沉的炮声。
这些势大力沉的炮声，甚至直接将76.2炮的声音，压成了背景音。
那来自于122毫米的榴弹炮。
122毫米的榴弹炮，比美军105毫米的炮威力大多了。
而在122毫米榴弹炮的炮声当中，我敏锐地听了出来。
还有几发威力更大的炮声。
那是120毫米迫击炮的炮声。
想想应该是师里装备的苏制PM43型迫击炮。
迫击炮由于发射原理的区别，对于坚固工事的毁伤效果，是不如口径比他小的105榴弹炮的。
但是由于迫击炮弹的装药量更大，预制破片更多，对于表面阵地无防护，或者轻防护的人员，杀伤性却要大很多。
其爆炸的威力，比122毫米的榴弹炮还要大。
听起来爆炸的声音，也要比122毫米榴弹炮的声音更加震撼。
120迫和122榴，是现阶段军以下我们能够动用的，威力最大的炮兵了。
团里之前的战斗中曾经向师里申请了好几次，师里都没舍得把这些宝贝疙瘩拉出来。
这一次，却统统拉出来打。
甚至让我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邓扬抖了抖脑袋上的土，大声喊道：“班长，这真是咱们的炮？太猛了吧？”
一旁的陈楚生戏谑似的踹了邓杨一脚：“炮打得猛，那是上级首长对你的照顾，你得出去谢谢师长和政委！”
班里其他人哈哈大笑。
但笑声很快被爆炸声掩埋。
即便是在深深的坑道里，也必须声嘶力竭地大喊，才能让身边的人听见。
距离稍微远一点点，喊再大声也听不见了。
陈嘉笑着喊道：“122的！120迫的！过瘾啊！你们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师里，重视咱们这里呐！全师都看着咱呢！”
陈嘉说得其实没错，一般来说122毫米的榴弹炮和120迫击炮都是师直属的。
不过，他的话还是太保守了。
122炮，师里也只分到了很少的几门而已。
连一个榴炮连都凑不够。
而现在，对我们头顶上的美军炮击的大口径榴弹炮，可不仅仅只是几门火炮。
这样的火力密度早就超过了我们师最大限度的炮兵能力。
炮弹密集到我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多少门炮打出来的。
这绝不仅仅只是我们师的炮兵，这是我们军的炮兵第2X团！
甚至，这还不只是炮兵团的阵势，而是炮兵团和我们师炮营的共同之作。
那么……
这就说明。
这场战斗的指挥协调，已经上升到了军！
要知道，我们一个师的防御正面宽度，足足有好几十公里。
纵深也有几十公里。
而一个军的防御正面，更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事实上，整个三八线，志愿军加上人民军的全部防线。
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字排开了九到十个军而已，这还算上了两边海岸线上防止敌人侧翼登陆的部队。
我们这个仅仅两三公里的小阵地，在整条数百公里长的战线上，太过于渺小。
敌人使用了远超自己团级部队的支援火力，而我们也使用了他远超自己团级的火力。
这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深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重要性。
炮火持续了7分钟之后，便停了下来。
但这七分钟的火力密度，却远远超过了我们以往对己方炮兵的全部认知。
粗略估计一下，刚刚几分钟之内，我军就打出了一两千发炮弹。
炮声停止之后，我们忽然听到了激烈的枪声。
陈嘉脑袋探出坑道口，向外观望。
但很快缩了回来。
“班长！你快来看！”
我急忙抖了抖身上的土，摸到坑道口。
反斜面阵地上，一片狼藉。
到处是尸体的碎片。
有敌人的，也有我们的。
到处冒着焦烟。
泥土都被炸熟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我们身后的山谷中，出现了两个连的友军，正在向反斜面的阵地发起攻击。
我一眼就看出，他们并不是我们营的，是我们团另外一个营的部队。
轻重机枪前出，步兵以班为单位，形成战斗小组和散兵线。
向着山坡冲了过来。
这是一反常态的。
志愿军没有制空权，所以以往我们都是在晚上进行反击作战的。
即便是白天丢了阵地，也是到了晚上找时间夺回来。
当然，这样一来，敌人就有一整个白天修筑工事。
晚上也会有所防备。
想要收回来，其实也很困难。
白天就立刻投入部队争夺阵地，在时间上是非常及时的。
但是在以往都很少见。
这也证明，上级对我们这里阵地的重视。
山顶上，美军的重机枪响个不停。
每一轮长点射，都代表一个志愿军战士，被打倒在地。
但很快，那些重机枪火力点，就突然爆炸。
团里的82毫米迫击炮，对敌人暴露的重机枪火力点，定点清除。
要我来说，我军迫击炮手的技术，绝对是远超榴弹炮的。
几乎是弹无虚发。
兄弟部队的突击组，开始攀登反斜面的山坡。
但敌人的炮兵立刻对我军的前沿和后方阵地，包括山谷都发动了反击。
105毫米的榴弹炮对着山谷和一连阵地猛射，而155毫米的榴弹炮，则越过了我们这几处前沿阵地，压制后方我军的炮兵。
美军甚至将反坦克炮推上山，直接压制一连阵地上的机枪火力点。
刚刚冲上反斜面山坡的兄弟部队，伤亡很大。
又不得不撤了下去。
美军步兵很快就重新占领了表面阵地。
我们被堵在了坑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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