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长听了薛连长的话，顿时愣在当场。
“敌人都快摸到山顶了！”
“你慌什么？”薛连长说道。
“薛志坚，你他娘的真能坐得住？你丫的不慌？”
薛连长气势顿时有点颓：“我也慌……”
两位连长转头看向炮观员，炮观员正在用无线电和后方联系。
一连长撇了撇嘴，害怕靠不住，一溜小跑跑回了一连那里，并且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薛连长心里也没底儿，掏出手枪，示意连里的机枪准备就位。
此时，乌压压的敌人已经摸到了距离山脊线只有五十米的距离。
我们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在湿滑的山坡上攀爬的脚步声，和武器弹药、衣物摩擦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炮观员突然小声地向薛连长喊道：“来了来了来了！”
薛连长脸上一喜。
我听到了也心中一振。
我们身后，北边的群山后面若有若无地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像是轻微的雷声。
但那不是雷声。
和‘雷声’同时到来的，是我们的炮火！
志愿军炮兵在转移发射阵地之后，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在炮观员的指引下，发起了又一轮的炮击！
正在爬山的美军猝不及防，便被炮火突然覆盖。
刚刚被美军炮火犁了一遍的小山坡，再次遭到毁灭打击。
与此同时，布置在山脊的轻重机枪和冲锋枪一起开火。
对着距离我们已经只剩下几十米的美军先头部队，猛烈射击。
而这些美军先头部队的身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仗打得扬眉吐气！
虽然志愿军仍然还是没有前线的制空权，但是我们的炮兵已经可以很好地给我们提供必要的支援。
美军来势汹汹的进攻，其实早就被我们预料到。
而我们两个连撤回山脊线这边的反斜面，就是要将这整个山坡，变成他们的葬身之地。
阵地不重要，消灭敌人很重要！
炮火仅仅持续了五分钟，但火力密度之大，远超刚刚美军打向这里的炮火。
后来据炮观员说，这次炮击集中了整整一个炮兵团。
而炮兵兄弟的战果，同样惊人。
短短的五分钟，在我们看来，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
因为当炮火终于结束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们陌生又惊惧。
山坡上满是敌人的尸体，尽是些残肢断臂。
山坡变成了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流淌的血水。
三辆坦克中的两辆，此时已经面目全非，炮塔被炸得面目全非。
炮筒不翼而飞。
坦克车的履带也被炸断。
坦克车里毫无动静，车里的成员也不知道生死。
另一辆美军坦克也被炸毁了半拉炮塔。
但坦克还能动，冒着烟逃下了山。
一支美制M1加兰德步枪的枪托插在血红的泥土中，黑黢黢的，像是狗啃的一样残破。
枪托上挂着一截肠子。
之前美军进攻我们阵地的时候，就已经被炮火炸过一次。
其实场面差不多。
但那个时候，毕竟还是觉得我军自己的炮火是个稀罕玩意儿。
只顾着解气。
倒是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但这一次，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渺小感。
从1950年的10月到现在，1952年的9月。
短短两年的时间，不光是整个战场的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战争的形式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我们的敌人，美军倒是没改变什么。
但志愿军已经是今非昔比。
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我非常敏锐地有了一种感觉。
我们这些步兵，已经不再是战场上的主角！
后面的那些炮兵兄弟们，从这一刻开始，便已经接替我们，成为了战场上绝对的主角！
眼前的山坡上，无数的尸体还在燃烧和冒烟。
足足有好几百。
放在以前，把整个连队拼光了，也打不死这么多的美国兵。
但现在，仅仅只是一轮炮火！
仅仅只是一轮炮火！
以前‘大拖油瓶’总说，炮兵是战争之神！
那时候我们没有那么多大炮，总还嘲笑他，什么神不神的。
我们这些步兵，就是挨炸的命。
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傻了，美军也傻了。
二十辆坦克发了疯似的倒车回去。
整整一夜，美军再没有发起任何进攻，哪怕只是试探性的。
而我们，对正斜面的整个山坡，变得讳莫如深。
没人过去，偶尔有战士在山脊线的位置看两眼，也是神情严肃。
整个战场，都沉寂了下来。
我们连和一连，没有停歇，一直在修工事。
倒是连长、炮观员、指导员和连里的**员，几个人犯了难。
战斗后的统计，让大家都一筹莫展。
我们进攻敌人小高地的战斗，杀伤人数很好统计。
一连杀敌四十几人，我们连杀敌六十几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担任突击队的二排干的。
缴获物资和干掉的碉堡、暗堡数量，也很好统计。
但唯独两轮炮火造成的敌人的伤亡情况，根本没法统计。
那些尸体都成了零件，拼个完整的都难。
也没人愿意下去一点点拼，一点点数。
最后只能根据敌人原本阵地上的布防情况，和我们观测到的敌人第二次反扑的情况，做了大概的估计。
还不敢往上报告太多，生怕挨处分。
于是。
“9月25日傍晚，志愿军第6X军1XX师两个连，在迫击炮以上各种火炮41门、工兵一个排的配合下，强攻美军无名高地，并夺取该高地。”
“由于战前侦查工作展开细致，炮兵弹药准备充分。炮火准备开始后，即破坏美军工事75%。”
“20点04分，步兵发起冲锋，仅半小时，便击溃高地残存美军，占领高地。歼灭敌守军一个连大部。”
“尔后，晚上10时左右，美军以一个连兵力，在四辆坦克的掩护下，发起反扑，但被我守军两个连击溃。”
“无名高地正面没有野战工事，不利于坚守，在给予敌重大杀伤后，遂主动撤离至反斜面。”
“10时30分左右，美军再次以一个营至两个营的兵力，在坦克二十四辆，飞机两架的掩护下，再次向无名高地发起反扑。并以密集炮火，向该阵地倾泻炮弹、炸弹2000余枚。1XX师两个连，在炮兵的有力支援下，重创并击溃来敌，将所占阵地巩固。”
“此战，毙伤敌440余人，6X军两个连仅阵亡17人，伤25人。1XX师炮兵团，在战斗中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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