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高地正面阵地上的美国兵撤下去的第一时间，连长就下了防炮的命令。其实不用下命令，大家也都知道应该做什么。
对美军的炮火已经相当了解的我们，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仍旧是正面阵地留两个战斗小组监视敌情，大部队准备进洞防炮。
不过这一次，敌人的炮弹来得很快，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到洞里，炮弹就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一开始，仅仅觉得敌人这次炮打得太快了。
但是等炮弹在311高地和2号高地上炸开，扩散出烟雾的时候，我们才感觉到不对劲。
最先落地的炮弹中散发出黄色气体，后落地的炮弹中，散发出白色和其他的气体。
“小心催泪弹！”看到落地的炮弹没有爆炸，反而是喷出气体，几个班长和副班长对着战士们喊道。
由于以前美军就经常有使用催泪弹的例子，我们已经见怪不怪。战士们纷纷将水壶里的水倒在毛巾上，然后捂住口鼻。有的战士水壶里的水喝干了，一时间找不到水，就用尿。实在连尿都没有，就用干毛巾捂住口鼻。
催泪弹没有特别大的杀伤性，但是一旦吸入呼吸道和钻进眼睛里面，还是非常麻烦的。
班长见我哭着喊李潇的名字，脸上顿时一黑。没等班长说什么，看到黄色烟雾的臭不要脸的，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惊恐的表情。臭不要脸的声音颤抖着，几不可闻：“毒……毒气……”
我一听见‘毒气’两个字，顿时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
臭不要脸的和赵德树都很怕毒气和催泪弹，听他们说以前抗战的时候，日本鬼子在中国就经常用毒气弹炸他们的阵地。很多中国士兵和老百姓，都死在毒气弹之下。
有一次，鬼子进攻他们部队防守的阵地，那是一处战略要地，但是遭到了臭不要脸的和赵德树所在的部队顽强的阻击。凭借着坚固的工事和城防，臭不要脸的所在的国军部队虽然打得艰难，但是寸土未让。鬼子久攻不克，气急败坏之下使用了毒气弹。结果阵地上的士兵，成片成片的死在了工事里，死状相当凄惨。
最后，臭不要脸的所在的部队开始溃败，一个团近千人，就只有三百来人活着跑出来。前线部队溃败之后，阵地后面的几个村子也遭了灾，被小鬼子屠了村。
那是臭不要脸的一直以来心里的一个伤疤，他一直觉得对不起那些被鬼子残害的老百姓。但事实上那一次，臭不要脸的吸入毒气而昏迷，是赵德树背着昏迷的他跑了三十里地，才活了下来。
臭不要脸的跟我说过：“你没经历过大军溃败，不懂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那个时候，个人太渺小了。”
那是四次战役转移阶段的时候，我还问过臭不要脸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后退吗？
臭不要脸的一阵笑：“我们这是交替掩护后撤，属于积极防御。南朝鲜军那才叫溃败。”
我可不想经历南朝鲜军那样的溃败。
对于臭不要脸的来说，毒气弹比凝固汽油弹更让人恐惧！
黄色、白色和其他颜色的混合气体扩散得很快，几乎是顷刻间就将311高地的正斜面完全吞没。
刚刚下去监视敌情的两个小组六个人，没了音讯，好像整个世界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并且，美军的炮火开始越过山棱线，向311高地的反斜面延伸下来。
不同颜色的混合烟雾，就像是凌晨时候的大雾一样，将山顶弥漫。沸腾着，扩散着，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紧接着，我们所在的地方也很快就被这些混合气体吞没。
天好像一下就暗了下来，周围都是各色气体，只能看见自己，能见度不到五米。
我已经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但还是能够感觉到眼睛和鼻子的酸痛。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眼睛底变得火辣辣的疼。
被烟雾吞没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感觉到特别难受。
紧接着，我听见班长的喊声：“是毒气！有防毒面具的带防毒面具，没有防毒面具的立刻下阵地！”
我心里一惊，赶忙慌手慌脚的翻腰间的挎包，那里面装着才配发没多久的防毒面具。
为了应对美军有可能使用的毒气弹和催泪弹，各个部队开始配发贩毒面具，但是这玩意儿是稀罕物件儿，全连的配发数量还不到一半。
侦察排是连里所有装备都优先配发的单位，所以这玩意儿我们班人手一个。但是其他班排就没这么好了，机炮排不配发防毒面具，我才想他们现在应该正向山下转移。连里所有的轻重机枪组倒是都有防毒面具的，但步兵班能配备齐的并不多。
浓烈刺鼻，看不见周遭一切的烟雾，会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人们甚至会在烟雾中看见自己心中胆小的底限。
根据之前的训练，我手忙脚乱地将防毒面具套在头上。防毒面具上长长的皮管子，下面连接着一个铁皮盒子，我呼吸的空气都经过那里过滤。
两个小小的圆形镜片就是观察窗，模糊的玻璃片其实很难看清什么东西，烟雾中也没什么可视度。
口鼻中的刺激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橡胶的难闻气味和呼吸困难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缺氧的感觉却让我感到安心。
我深深地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心中的恐惧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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