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公子救命
秦佑安对此，一无所知，看吕文昭安然回到驿站，便也熄灯歇息，明早还要出发巡视山峦，绘制堪舆图。
杜小草睡在窗前的小榻上，不知道是春风拂过太惬意，还是山精野魅作祟，她梦见自己手腕上的火蛟，忽然又变得像山峦一样巨大绵长，口中噙着她刚买回来的小砚台，滴溜溜往地上一扔，原地现出一片百亩大的荷塘。
塘底干涸皲裂，荷花荷叶枯败倒地。
火蛟绕着荷塘转了一圈，忽然扯落一片晒场大的鳞片，火焰般的鲜血汹涌而下，灌注到干涸的塘底。
不大一会儿，荷塘就满满当当，枯败的荷花荷叶，像久旱逢甘霖的秧苗，一枝一叶恢复元气，荷苞如箭，荷叶如盖，逶迤连天。
杜小草看得目不转睛，紧盯着那几支荷苞，希望能看见小巨爻说的精魅，然而并没有，只是漂亮而已。
随着荷砚显露不凡，墨蠹和蛟墨也开始蜕变。
一只通体黝黑，盈润若曜玉的小鱼，缓缓从笔管中游曳而出。
细长一小条，拇指大小，鱼尾潋滟繁复，像是仕女的华服，乌黑中透着淡金色的星芒，赏心悦目。
杜小草猜测，这便是小巨爻说的“墨蠹”，以墨为食，这墨却是有讲究的，要蛟血、龙血研磨而成。
那快干涸的蛟墨，原本开裂得快要崩碎，浸润到足够的火蛟血以后，缝隙渐渐弥合，恢复原本乌黑泛金的炫目色泽。
那叠前朝用来敕封山水神灵的天地笺，不知是何材质制成，也凑热闹一样飘到荷塘上，吸附池中蒸腾而上的蛟血。
……
杜小草看得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文房四宝躺在她枕边，跟昨晚入睡前比，全都换了模样。
她怕秦佑安看出猫腻，悄悄收进兽囊里，山野精魅都是活物，不能存放到芥袋。
刚藏好东西，就听到吕文昭在楼下讥诮：
“头一回见到比主人起得还晚的懒丫头，等回到火羽城，马上把你退给裴大傻子，也就他那种傻子好糊弄……”
杜小草又羞又气。
起得迟了是事实，分辩不得，吕文昭却总是戳她的心窝子，动辄扬言把她退回裴府去。
讨厌死了！
气鼓鼓地吃罢驿站提供的早膳，一起出发去镇外勘探。
杜小草趁着秦佑安不注意，悄悄喊小巨爻，把昨晚的怪事跟它说了一遍。
小巨爻惊喜：“火蛟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得央求它很久，许给它一大堆好处，它才肯答应放血。”
百亩荷塘，全部用蛟血灌满，即便它体型庞大如山岳，血还是血啊，杜小草割破指头挤一滴血出来，都痛得蹙眉。
一人一爻商议着，等这趟进山回来，还去那家书斋捡漏。
“可惜他要价太黑心了，不然咱们把他铺子里的东西全都包下来，一件件仔细地看……”
小巨爻抱怨。
杜小草也觉得囊中羞涩，买这套文房四宝的钱，还是小巨爻垫付的。
她问小巨爻：“你哪来那么大的银元宝？”
小巨爻眼神闪烁，不自觉地去它摸脖子上戴着的小银蝉，狡辩道：
“海底生金，河底捞银，我好歹活了三百多岁，在东凫山的那些水潭里钻进钻出，捡到几个大元宝不稀奇，我身上的银子还多着呢。”
杜小草信了。
雀跃着跟在秦佑安身后入山，林深崖峭，溪涧幽深，毒虫凶兽躲在暗处窥视挑衅，隔着濛光莹莹的防护罩无处下嘴，只能恨恨离开。
偶尔有几个昏了头的硬扑上来，都被秦佑安的飞剑斩成两截。
越是厉害的凶兽，灵智越高，知道这一行人不好惹，便去欺负其它入山的软柿子。
“软柿子”抵挡不住，娇声哭喊求救：
“有毒蛇啊？救命啊！”
杜小草听这嗓音有些耳熟，快步绕过一片凸出的山壁，就看见金雀儿和银雀儿姐妹俩仓皇逃奔过来。
在她们身后，有凶兽疾行而来，所过之处古木倒塌，尘浪冲天，气势排山倒海。
秦佑安身边的扈从迅速靠拢，把主人围在中间，手中佩刀举起，也有人捏着符箓，随时准备给凶物一记迎头痛击。
小巨爻听多了“英雄救美”的蹩脚故事，跃跃欲试地要冲过去，还叮嘱杜小草不要慌张，在一旁看着便可。
杜小草紧盯着金雀儿和银雀儿，想不通她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从花船上逃走的话，应该躲在城中啊，躲进深山里喂狼么？
她指着前方大片山峦，问小巨爻：
“东凫神君，能管到这里么？”
小巨爻挠头：“名义上能，但这边太靠近巫疆……他刚刚重出没几天，香火之力有限，怕是鞭长莫及。”
吕文昭听了，露出讥诮的笑。
金雀儿和银雀儿，已经趁乱跑到他脚边，狼狈跌坐在地上，一人抱住他一条腿央求：
“公子救命！”
姐妹俩比杜小草大两岁，已经及笄了，容颜身条都长开，精致又娇媚，又在花船上调教这么久，嗓音甜糯撩人，紧抱着吕文昭不撒手。
吕文昭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黑着脸一言不发，紧盯着对面闯过来的白蟒，只是露出的头颅，就有村正家的水缸那么大。
一双赤红的竖瞳大如海碗，森然地吐着蛇信，呲呲慑人。
饶是杜小草见过火蛟的真身，但那都是在梦境之中，当面怼上这么巨大的白蟒，惊得手脚冰凉。
不提它的凶残，只说卖相，这头白蟒相当漂亮，鳞片犹如白玉，又大又好看，映着日光璀璨夺目，摘下来卖到药阁里，一片就值几十两。
秦佑安没去看白蟒，扫了一眼坠在吕文昭腿上的小姐妹，示意崔小屠上前帮忙。
崔小屠涨红着脸去拉，姐妹俩却不肯挪动，死死抱着吕文昭。
杜小草蹙眉：“两位姐姐都是聪明人，怎么做起糊涂事，引来了凶兽，不躲到我这边来，抱着吕公子的腿有什么用，想害得他被白蟒咬吗？”
金雀儿、银雀儿讪讪，咬紧下唇不吭声，也不松手。
银雀儿还斜乜了杜小草一眼，惊讶她一年不见，变了个人，口齿这么犀利。
更犀利的还在后面，杜小草大声催促崔小屠：
“傻愣着干什么？拉人！”
崔小屠脸红得能滴出血，心一横，加大了手上的气力，把一对姐妹硬生生提到半空，她们不松手也得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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