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托梦立庙
……
杜小草看得目瞪口呆，她腕上的“手镯”，居然是一条活生生的火蛟？
膨大起来比东凫山岳还要巍峨，所过之处水干渠涸，只是这一样神通就让人头痛。
火蛟对红衣女子如此驯服，应该是她豢养的宠物，宠物尚且如此，主人又该有何等神通？
杜小草凝神细看过去，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有人窥视，直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杜小草还没看清对方的面容，识海便像针刺一般剧痛，啊一声睁开了眼！
眼前没有火蛟，没有神秘女子，没有青衫河神，只有窗外一勾弦月，夏虫唧唧。
杜小草呆怔了好大一会儿，起身站到院子里，对着月光仔细看手腕上的火蛟手镯。
刚才那个梦太过逼真，让她一时难以面对。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梦中的青衫河神，真的是白日里狼狈作揖的侏儒野神？
还有那个红衣女子，让她莫名觉得熟稔，女子身上穿的如霞红衣，也让她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杜小草根据这些天听到的消息猜测，那红衣女子八成就是妖鸟的幻身。
一头火属妖兽，跟水属河神天生犯冲，却像挚友一般携手闲游。
那么妖鸟被围杀的时候，他是否出手襄助了？
多半是没有。
妖鸟都陨落了，他如何能逃脱，一定会被那些参与围杀的世家“除恶务尽”。
他只能是袖手旁观，坐看妖鸟伏诛，又或者，还帮着那些世家出了一把力，事后才能被豁免，苟活千年？
看他白日现身时，皱缩如侏儒，神志也蒙昧，修为法力几近乎无，全然失了曾经高冠青衫的俊逸郎肃。
如此活着，又有何益？
杜小草微微鄙夷。
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做这种离奇的梦，是跟自己手腕上的火蛟镯有关。
千年前这条火蛟是活着的，现在不可能还活着，就是一个死物罢了。
否则早就溜走，怎么会乖乖趴在她手腕上装玉镯？
她自觉想通了关节，倦意和困意一起袭来，看看天边才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悄悄回到房间里补觉。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秦佑安和吕文昭都不见了。
村正娘子说他们一早就起床，一起去了村里那座废弃的河神庙。
“昨晚好多村民都梦见东凫神君托梦，要村民给他重塑金身，虔诚祭祀，他就会帮忙降雨，让溪瀑河渠里都涨满大水……”
杜小草惊讶：“好多人同时做了这个梦？”
“是啊，至少一半村民都梦见了神君，我和我那口子也梦见了，他的声音可好听了，长得也俊。”
村正娘子啧啧惊叹，说村民得了这个好梦，一早就聚到河神庙，商议该怎么办。
杜小草心里不安，忙忙洗漱过了，吃了几口早膳，起身前往村头方向。
焦溪村里所谓的“河神庙”，曾经肯定是有的，规模还不小，千年过去，早就毫无痕迹，片瓦也不存。
唯一能证明神庙存在过的东西，是原地几丈高的夯土，几百年风雨侵蚀，依旧屹立不倒。
夯土墙外，还有一棵老榆钱树。
树身离地五丈高，三人手拉手才能环抱，树冠高耸如云，遮蔽周围二里地，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不知道帮村民度过了多少次饥馑。
关于这棵古树最玄奇的传说，有两个：
一是某年蝗虫肆虐，漫山遍野全都被啃得光秃秃，火羽城外饿殍尸体堆积如山，唯有老榆钱树枝繁叶茂，所有蝗虫全都绕道而走，焦溪村民靠吃榆钱菜团熬过了那年的春荒。
二是一甲子前，惊蛰那天，老榆钱树新发的叶子全部变成了真·铜钱，满树金灿灿，哗啦哗啦随风洒落，村民站在树下捡了整整一天，平白发了一笔大财。
……
因为有这些神迹，村民对老榆钱树非常膜拜。
神庙坍塌了，官爷又不允许村民修缮，说那尊斑驳泥塑，是未经仙朝册封的野神，擅自祭祀便为“淫祠”，出动了一群官差，抡着铁棒，把泥塑打得四分五裂，沉入溪涧之中。
焦溪村民无神可祭，移花接木，把老榆钱树当做真神，日常香火不断。
“东凫神君”指定大家给他立庙的地方，便是曾经毁弃的旧庙宇，紧邻着老榆钱树。
杜小草赶到的时候，树下已经站满了村民，男女老少都有，穿戴着各色麻布衣衫，神情肃穆，聚拢在村正身边，梗着脖子跟吕文昭争辩：
“这位公子，神君托梦给我等焦溪村人，我等自愿为神君立仙祠，无须外人多事！”
吕文昭冷嗤：“神君不是想当就当，需要仙朝赐下功德金印，擅自立祠者，徙八百里。”
“八百里便八百里！我们不给神君立祠，他便不肯降雨，村里的人迟早活不下去！”
“是啊，没有水，我们怎么种田？没有吃的，逃荒要饭也得跑几百里外！”
“仙朝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管得挺多，怎么不管管百姓饿肚子？”
“我们焦溪有神灵庇护，溪瀑还没彻底断流，还能苟活，其它地方早就饿殍遍地，尸骨都堆成山了！”
“我们要给神君立仙祠！我们要下雨！谁都挡不住！”
“敢当者死！”
“……”
群情汹涌，便是吕文昭、秦佑安也不能阻，除非拔出飞剑杀人震慑。
便是真的杀人，也未必能阻挡村民立庙的决心。
旱魃肆虐将近一年，“神灵庇佑”的焦溪村，也渐渐抵挡不住旱情，溪瀑河渠中的水，一天比一天少，眼瞅着就要干涸。
所有村民都在祈盼老天下雨，这时候同时梦到“东凫神君”，神君言之凿凿承诺村民“庙成雨落”、“平地涨水”。
神迹都入梦了，谁还敢耽搁？
谁舍得耽搁？
万一灵验了呢？
村子就有救了啊？
立一座神庙而已，庙不在高，心诚则灵，村正以下，所有村民都铁了心要祭祀东凫神君。
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翻出一本不知道珍藏了多少年的竹典，言之凿凿地宣布：东凫神君一直都是这片大地的正神！
他受过前朝仙帝册封，并非不见经传的山精野魅。
老人愤懑道：“大胤立国之后，没有在东凫册封山水正神，新官不到任，旧官暂代，庇护一方百姓，何错之有？”
群情激奋，善辩如吕文昭，亦是无可奈何，败下阵来。
他忿忿回到秦佑安身边，悄悄怒骂：
“都是那个侏儒捣的鬼！白天还拱手作揖求饶，夜里就敢作妖……我们说服不了这些愚昧村民，去山上把他找出来，一剑宰了，看他还怎么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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