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双命，本就该择一命而终。你若选择回去，你的一切将被此间抹去，不复存在。反之，若你选择留下，大千世界依旧轮转，变的只是你而已。”
一清大师说得玄妙，顾宁嫣却好像有点懂了。
若她选择留在这里，原本的世界就会抹去她的存在。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她的家人不会因为她变成植物人而难过，而她也不用牵肠挂肚放不下。
想通这些，顾宁嫣觉得自己豁然开朗，就连眼前的双皮奶都变得美味加倍。
“哎呀，听大师一席话，简直就是拨云见月。以后，我要多来听大师讲禅，一定能心胸开阔，长命百岁。”顾宁嫣嘻嘻笑道。
一清大师见她终于理清愁绪，慈祥一笑，嘴上却很皮，“顾施主怎么能恩将仇报呢，世间美好，贫僧还想多活几年。”
顾宁嫣立刻来了一个川剧变脸，绷着小脸将一清大师面前还剩大半碗的双皮奶端了过来。
一清大师皱皱眉，眼巴巴地盯着碗，“唉，贫僧还没吃完呢。”
“大师你太顽皮了，这双皮奶就是惩罚。”顾宁嫣笑得有些奸诈，扭头对圆真道，“小圆真，师父年纪大了，要少吃些甜食，要不然容易得糖尿病。到时候，可就不能陪着你了。”
小圆真并不知道糖尿病是个什么病，但他听懂了师父不能陪着他是什么意思，顿时小脸一垮，露出惊恐来。
“圆真……圆真不要师父离开。”
“那圆真就要好好看着师父，不能让他吃太多甜食。什么双皮奶，芋泥波波，日后都要少吃。”顾宁嫣继续忽悠。
圆真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宁嫣，听得极认真。隔了一会儿，小手握拳，小脸严肃道，“顾施主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师父，保证不让他偷吃。”
一旁，一清大师无奈地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诓个孩子。”
顾宁嫣转过身，做了个鬼脸，反驳道，“大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欺负我这个孩子。”
“我要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顾宁嫣摆摆手，正欲走，只听得一清大师道，“去寺后的禅舍走走吧，或许有你的机缘。”
顾宁嫣愣了一下，“好。”
走出禅院，顾宁嫣停在那棵银杏树下。一阵风过，几片银杏簌簌地从枝头落下。她抬起手，一片形状完美的叶子便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她掌心之中。
叶生叶落，生生不息。她的生命在那个世界消散，却在这个世间延续。
她待了一会儿，最终拐向后边的禅院。
就老神棍那张开了光一般的嘴，但凡说出来的，大多有其深意。
半道上，顾宁嫣遇上了那位在席间替她说话的夫人。
“妾身旬阳周氏，闺名时霜，夫家乃是太原守备郑玉渊。”
“原来是郑夫人。”顾宁嫣恍然大悟，忙回礼道。
今年朝廷对地方官员的评考当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名字频频出现，那便是郑玉渊。郑玉渊并非世家子弟，而是正正经经靠科举授官的普通学子，外放做官后，兢兢业业，一路做到了太原守备。
之前淮南受灾，不少流民一路逃到了太原。沿路不少城镇生怕被流民侵扰，不愿开城，只有郑玉渊顶着城中世家与富户的不满，硬是开城门迎流民进城。
安置流民，动员商人捐粮，灾情过后，替想留下生活的人谋一份差事，给想回乡的人送上盘缠。
其妻周氏，更是日日守在粥棚里，亲自安抚流民，后来更是因操劳过度而病倒。
两月光景，流民中无一人闹事，亦无人染病。
所以，当郑玉渊调任回京时，百姓候在街上，送他们的父母官。
对于受百姓爱戴的人，顾宁嫣自然也抱以十分的敬意。
“郑夫人过去不在京城，我这人又是个向来眼拙的，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夫人见谅。”顾宁嫣道，“夫人在太原的事迹，着实令人钦佩。”
周时霜笑意爽朗，不甚在意道，“身为父母官，保护自己的百姓是份内之事。倒是夫人在京中所做的事，才让妾身钦佩不已，这才厚着脸皮想上来结识一番。”
顾宁嫣被这一波商业互吹给打懵了，“我……应该没做什么才是，郑夫人一定是在取笑我。”
“夫人当街舌战北狄公主，维护我南楚的颜面；在背后使力，促使北境一案翻案；陆大人遇险，夫人一步一跪上了大觉寺，感动上苍。”
周时霜每说一件事，顾宁嫣就尴尬地想用脚趾头抠一座宫城。
就……她一直觉得自己够低调的，却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
“呃……夫人怎么会知道？”
“妾身倾慕夫人已久，即便远在太原，也想知晓夫人的所有事。”周时霜说得诚恳，却让顾宁嫣忍不住有点脸红。
她竟然……被漂亮姐姐当面表白了。
周时霜见她如同个小姑娘，不觉莞尔，“不仅如此，我还看过夫人写得话本，对其中一人的遭遇印象深刻。有位表小姐，婆母不贤，夫君不爱，日子过得凄苦。得了女主的点拨，毅然决然地与夫家和离，咬着牙自己谋生，后来寻得良人，幸福一生。”
提到自己的崽儿，顾宁嫣羞涩之余多了几丝兴奋，“是吧，我写话本时，也格外喜欢这个人物。人的境遇不会一直顺遂，逆境中思变，不自甘沉沦，需要莫大的勇气。只不过，旁的人似乎不大喜欢，毕竟在这世道，女子离了夫家很丢人的。”
“难不成，为了所谓的面子，就要委屈自己？若换成是我，宁可要那实实在在的实惠，也不要这种虚名。”周时霜不屑道。
顾宁嫣越发眼前一亮，怪不得她第一眼看见周时霜，就觉得亲切，没想到两人的三观如此之合。
“没想到夫人心性如此豁达。”顾宁嫣赞道。
“哪里，只是觉得人活一世，总不能辜负自己。”周时霜微弯嘴角，“说起来，倒挺想看夫人写个关于女子如何摆脱困境活出自己的话本来。”
“唔，我觉得可以试试。”
不就是脱离乌七八遭的原生家庭，努力搞事业最后收获成长与幸福的励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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