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驸马又枯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来了人，替他将大公主和巧惠的尸首弄回大公主府。
天边微微透出一丝青芒，骆夫人站在廊下，看着下人跪在青石板上冲刷血迹。
程烨这颗棋子，怕是要废了。大公主一死，二皇子与程家的关系势必会变，这倒是最容易做手脚的时候。
至于程烨，杀了公主，是逃不过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着迟早也是个祸害。
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快便有一人到了骆夫人跟前。
骆夫人未看她，只淡淡道，“把今夜的变故禀报给主上，包括顾宁嫣是如何给大公主下了面子，看看主上想如何处理。”
来人应声而去。
院子里的鲜血冲洗干净了，天边开始泛起朝霞，一切的阴暗消弭殆尽。
宫门开启，朝臣们开始上朝。
大驸马骑着马飞奔至宫门口，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却什么也顾不得，踉跄着爬起，便一路哭进了宫。
来往的宫人退到路边，见大驸马神色凄惶，不由猜测不定。
中宫殿内，皇后才刚起身，此时正坐在紫檀木嵌五彩珠宝的梳台前，由头梳头姑姑用鲜花做的发油润发。
有内侍匆匆进来，“娘娘，大驸马来了。”
皇后皱了皱眉，漫不经心道，“这大清早的，他来做什么？公主呢，可有一同前来？”
内侍低着头，斟酌着说道，“未曾看见公主的踪影，只不过，大驸马的神色看起来，似乎不大好。”
皇后皱了皱眉，“传他进来吧。”
大驸马一进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请罪道，“娘娘，臣有负娘娘所托！公主她……她殁了！”
梳头姑姑一个激灵，手中的劲出了差错，扯断了皇后的几根头发。手中玉梳更是跌落，摔成了两段。
殿中内侍吓得俱是跪了下去，以头点地，生怕触怒了皇后。
皇后面色铁青，严厉地盯着大驸马，“你……再说一遍！”
大驸马声泪俱下道，“昨夜，公主殁了。侍女巧惠殉主而去，臣请娘娘节哀！”
皇后娘娘眼前一黑，闭眼昏了过去。一时间，殿中兵荒马乱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公主慕容姒安去世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高门权贵的府邸。
顾宁嫣知晓这个消息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许是一早知道书中大公主的结局，所以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并不是很大。
前不久才见过的人，眼下就没了，顾宁嫣顿时也没了吃饭的胃口，“都撤了吧。”
她往大迎枕上一趴，忽然想到当日在长公主府，她离开时对大公主说的那一番话。
她当时之所以那样说，就是为了让大公主夫妻二人内讧。
这对只在乎自己面子的夫妻，想要将她推出来顶锅，她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只是眼下想了想，却是越想越蹊跷。
大公主平素也没听闻有什么病症，这突然去世，怎么想怎么古怪。难道，是大公主发现了大驸马的什么秘密，然后就被灭口了，再伪装成是得了疾症去世？顾宁嫣被自己的这个猜想给惊到了，许是穿书者的诡异直觉，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将叶霓叫了进来，“你去找世子，让他派人注意一下大公主府，最好能查一查，近几日大公主与大驸马都做了些什么，见过哪些人。”
叶霓领命而去，而顾宁嫣也开始命素玉准备丧仪用品。去世的毕竟是公主，免不了要去悼念。
北镇抚司，陆凛听完叶霓的话，神色未变，“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少夫人，此事我会斟酌的。”
叶霓福了福身，随即便离开了。
陆凛当即召来程晋，吩咐道，“我让你安排人去盯着大公主府，可有探查到什么？”
“前些日子倒很是风平浪静，程烨那厮就是个风流浪荡子，每日流连在女人堆里，没什么可疑之处。”程晋压低声音道，“不过，昨夜还是让兄弟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程晋也是老锦衣卫了，向来直觉准确。
“昨夜，程烨偷偷离开了大公主府，前往且听茶社，且随后大公主也到了那儿。先前您让我们暗查骆夫人时曾说过切勿打草惊蛇，所以弟兄们并未靠近。不久后，茶社后门便驶出了一辆马车，兄弟们一路跟回了大公主府。”
“今日，大公主的死讯传出，我琢磨着就觉得不对劲。昨夜那辆马车，从头至尾未见到大公主本人，想来，大公主根本没活着走出茶社。这女人的手段，可真够狠的，当朝公主，说杀就杀。”
“动手杀了大公主的，必定是程烨。人虽死在茶社，但骆夫人惯会借刀杀人，程烨绝不会干净。”
陆凛淡淡看了他一眼，“再去探，勿必找到大公主是死在大驸马手里的证据。另外，骆夫人心思深沉，手段毒辣，在未摸清其底细前，不要正面起冲突。”
程晋神色一凛，“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组织，程晋早已从陆凛的口中听说过。只是这帮人藏得极深，又有各种身份做掩护，平素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若非当初，陆凛那个便宜继母去世一事，闹出些许动静来，只怕他们根本还不知晓，竟然有人在暗中做着渗透在世家贵族的秘事。
陆凛负手而立，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
这群人，花这么大劲潜伏在南楚京城，背后所图谋的必然是大事。而有能力做这样的事的，又会是谁？几日后，大公主停灵祭祷。因着是皇室的嫡出公主，大公主的丧仪放在长仪宫举行。
长仪宫正殿中停放着棺椁，殿外白幡阵阵，请了大觉寺的高僧在灵前念经超度。
顾宁嫣着一身素服，与陆凛一道进宫拜祭。
大公主与大驸马成婚后并无子嗣，此时守在灵前的便是大驸马。顾宁嫣上完香，转身之际，无意间与大驸马对视，心中猛的一震。
几日未见，原本皮相之下总是透着些许浪荡的大驸马，今日瞧着竟似笼罩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厉。
周围不少人劝其节哀，看顾自己的身体。大驸马一一应下，面容哀愁，端的是一副丧妻后的深切悲痛。
见他这副模样，不少命妇唏嘘不已，纷纷赞一句驸马与公主情深意重。选择性的将大驸马先前那些花天酒地的德性全都忘了。
顾宁嫣冷眼看着，只觉得讽刺。原书里的大驸马，可是个丧妻不到半年就流连青楼的渣男，可眼下这一份死寂，却又是真的。
顾宁嫣想不透，便也不愿深想。人性的狡黠多变，又岂是常人所能窥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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