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马车上，崇帝道，“老师今日可是带朕看了一出好戏啊，看来朕不答应重审此案都不行了。”
谢太傅拱了拱手，言语温温，“陛下圣明，老臣相信，陛下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决断的。”
崇帝摇了摇头，笑道，“老师还跟以往在朝时一样奸诈，若老师未致仕，也许朕也不会有要翻案的一日啊。”
一时间，马车中静谧一片。
顾宁嫣见戏已落幕，吩咐汪班主再演上两日，便准备打道回府。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她悄悄地从戏班的后门离开。
然而，她刚出戏班，就被人跟上了。
顾宁嫣也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她快步转进一条小巷，随手拿起边上一根木棍，等着后面的人靠近，就想一棍子砸下去。
却没料，闯进眼帘的竟是一个少女。一身粗布衣裳，皮肤粗糙，但眼神清亮。
顾宁嫣到底没砸下去，却是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然而少女忽然冲着顾宁嫣跪了下去，“求姑娘指点，我要告御状。”
顾宁嫣上上下下打量她，狐疑道，“你为什么找上我？”
“我叫叶霓，我父亲是定北将军旗下副将叶仲明，死在了前锋营统领于涛手里，我一路进京就想告御状。前些日子我进京，听人说已经有人敲响了登闻鼓要替定北军翻案，我想当个证人，却不敢贸然露面。”
“我在戏班附近转了好几日，才发现姑娘就是排这出戏的人，求姑娘帮我！”叶霓磕了个头，将随身背着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一块块的都是染血的令牌，属于定北军将士的令牌。还有一封血书，写了于涛各种罪行。
“这些，是我一块一块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我埋了他们，答应替他们报仇的。”
顾宁嫣看着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背着数十块令牌，犹如背着一道道冤魂，千里跋涉进京，令人动容。
“放心吧，这一案，我们一定能胜。”
次日，朝堂之上，风云渐起。
莫怀峥一身囚衣，手脚都戴着镣铐，被带了上来。
程晋道，“启禀陛下，莫怀峥关入大理寺当晚，大理寺潜入刺客，意图行刺莫怀峥。经臣审讯，刺客供述受武安侯指使，要杀莫怀峥灭口。”
“诬蔑，通通都是诬蔑！”武安侯急急忙忙跳出来，跪下，“陛下，老臣冤枉啊，您可不能听信了他们的谗言啊。”
金銮殿上，宗帝的脸色极其难看，“你的意思是，朕是个昏君吗？”
武安侯吓得冷汗直冒，拿头磕地，“微臣不敢。”
宗帝冰冷的目光落在莫怀峥身上，冷冷道，“莫怀峥，你不是有冤屈吗？朕今日就给你一个当庭对峙的机会。”
“谢陛下。”
莫怀峥逐一道来，“去岁冬日，北境粮草匮乏，又正逢北狄屡犯我边境。我父亲几次上书朝廷增派粮草，然而却被武安侯按下。十一月十五日，北狄再度来犯，父亲与兄长带领大军迎击，谁料途经长川谷时遭遇北狄伏击。”
“此后北狄进攻禹州城，前锋营统领于涛假传军令调我率军前往救援，谁料却是催我们去送死。“
“副将叶仲明拼死逃出赶快回报信，却被于涛斩于阵前，理由是接到军报，我父兄临阵叛敌。我被周边游牧所救，潜回北境，探明真相，一路回京遭到数次追杀。”
莫怀峥解下身上囚服，只见光裸的上半身伤痕累累，可想他这一路行来遭遇了多少次杀机。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唯有几人，面不改色，巍然不动。
陆凛在这时站出来，“启禀陛下，微臣手中有武安侯与于涛来往书信，可证明他们私下往来，暗中陷害定北军。并且，信中模糊提到北境外一处铁矿，疑似有人为得铁矿出卖定北军。”
崇帝的脸色犹如寒霜，“呈上来。”
很快，一只染血的木匣子出现在崇帝面前，崇帝拿起上面一叠书信，发现压在下面的是许多令牌。
“这些东西又是哪儿来的？”
“回陛下，定北军副将叶仲明之女叶霓收敛尸骨，摘下了将士们的令牌，一路带进了京。”
朝臣之中又是一片唏嘘，一个姑娘家，在战场上收敛将士尸骨，又进京来，必是打算伸冤的。
崇帝不再作声，目光沉沉地翻开手中书信，片刻勃然大怒，拿起领牌便砸向武安侯，“你好大的胆子！”
武安侯吓得立刻看向虞太师，却被一记冷眼逼了回去，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着三司会审，朕要真相！若再有人胆敢从中作梗，杀无赦。”
自此，压在定北军头顶的阴霾，终于有了被揭开的机会。
退朝后，勤政殿，陆凛再次跪在了崇帝面前。
“陆凛，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算计朕。”崇帝一脸怒气。
陆凛腰背挺直，拱手道，“微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私下调查，将一些罪证都握在手里了，才来要朕重审此案。”崇帝冷哼。
“微臣知道，陛下痛惜北境折损将士，更痛心定北将军。所以，在证据确凿之前，微臣不敢惊动陛下，让陛下再次痛心。”
“呵，跟你外公一样，巧言令色。”崇帝缓了缓神色，“那出戏不是你的主意吧？”
陆凛敛下眉，定定道，“是微臣的主意。”
“你真当朕是昏君了吗？”崇帝不高兴道，“你有谋略，有胆识，却想不出这种偏门的法子来。你背后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竟然敢这么算计朕。”
陆凛心下生起一丝担忧，他张口想把罪责揽过来，谁料崇帝却并不给他机会。
“至于你，就打你二十大板，然后协助三司，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崇帝也是真生气，但他却是一位明君，既然再生气，也不会真把自己优秀的臣子如何，打几板子撒撒气就算了。
更何况，如今朝中虞党羽翼渐丰，朝堂之上，还是得有些不一样的声音才能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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